桑塔纳开走了。
郑彦章久久地看着远去的车影,默默无言地陷入一种莫名的悲怆和失望之中。而在行驶中的桑塔纳车里,夏志远也好像有些生气。黄江北悄悄地瞟了夏志远一眼,掏出一小片口香糖,递给夏志远。夏志远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夏志远突然要停车方便,并拿眼色示意黄江北,让他也下车。
到了车下,避开司机后,夏志远疑惑不解地对黄江北说:“郑彦章一直是董秀娟案的主办人,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董案的内幕了。他今天主动找你,肯定是有重要情况要汇报,你怎么能……怎么能表现得那么超然?再说了,就算你觉得车上不是谈这种话题的地方,你总得让人跟车一起回城里。这么一个老同志,腿上还有伤,你就忍心让他走着回去?”
黄江北看看手表:“回去再跟你解释,行不行?”
夏志远只是拿眼瞟着黄江北,做出一副非要黄江北回答的架势。
黄江北无奈地笑道:“说章台目前情况十分复杂,这是你的原话不是?”
夏志远很干脆地答道:“是。”
黄江北细细地掰着手指,跟夏志远分析:“复杂的含义是什么?我的理解无非就是有人出于私心,不顾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拉小圈子啊,树小山头啊,搞宗派啊,明争暗斗抢地盘啊……如果这些我没说错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个新上任的代理市长最聪明的做法是什么?绝对地按组织原则办事,绝对地不让自己下车伊始哇啦哇啦,一屁股陷在某一派或某一个圈子之中,而失去对全局的制约权。现在我还没向市委报到,在这个时候就私下接触刚被市委主要领导撤了职的干部……”夏志远急着解释道:“今天不是你找的他,而是他找的你。”
“但传出去,就很可能变成我私下召见他,想跟市委的某个主要领导过不去,这样就会关死了我沟通市委主要领导同志的大门。这对于我能不能接管好市政府的工作将有致命的、极为严重的影响,同样不利于正确解决郑彦章的问题……郑彦章这个人,我比你熟悉得多。他老人家当派出所所长那会儿,管的就是我家那一片。他后来当了省政法英模,我还听过他的报告,追着让他给我签过名。我对他的感情,可能要比你对他的深。不敢说深得太多,可能要深一些。但是,我亲爱的同志,市委免了他的职,这里就有名堂。这个名堂可能还相当大,相当激烈。我们现在说不清到底是他错了,还是撤他职的人错了。在没有搞清情况以前,我必须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必须尊重市委的决定。我必须在和市里的其他领导接触以后,才能去接触他。我今天宁可忍痛看着这么个老同志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而万万不能让人看到我是和他坐着一辆车进的章台。这里有政治,这就是政治。还有个情况,我本来想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跟你说的……”
“什么情况?”
“有位省领导特地告诫我,要提防这个郑某人,说他不可重用。”
夏志远一愣:“谁跟你这么说的?”
黄江北犹豫了一下没作声。
夏志远催促道:“到底是谁?你要是在关键问题上,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让我怎么当你的助理?”
黄江北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了一个什么字,递了过来。夏志远拿过来一看,只见小本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田”字。
夏志远傻愣了一会儿,又追问道:“哪个田?田副省长?”
黄江北立即收起小本子,不再说任何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