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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残断的无线电求救信号

天还没有亮,屋外灰蒙蒙的,只有地上的雪反射出一层薄薄的光。

我吃惊地发现,四只瘦弱的小狼崽正趴在屋门外的雪地上嗷嗷地哀叫着,它们不知何时被母狼叼到了门边,小肚皮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已经被冻得发紫,母狼不在窝里,雪地上留着一行爪印。我急忙跑出去瞧,母狼刚走没多久,拖着它那伤重的身子,所以走得不快,我看见前方远处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一瘸一拐的,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不断地回头往这边看,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想起“生离死别”这个字眼。

我知道,那个黑影就是那只可怜的母狼,虽然多吉一家救了它的命,但是却救不了它的孩子。在无情的大自然面前,母狼没有办法,只有将自己的孩子丢下,自己去寻找自己的族群。如果它的孩子们幸运,还能保住性命,也可能它还会带着自己的族群再回来寻找它们。

没办法,总不能眼看着四个刚出生才两天的小家伙被活活地冻死在外面,我把四只小狼崽抱在怀里,给它们取暖。四个小家伙明显地嗅出气味不同于它们的母亲,就挣扎着,努力想摆脱我的控制。

看着太子、王子它们幸福地睡在大黑怀里,太子睡着的时候嘴巴里还咬着个奶头,即使是在睡梦中,还不时地咂巴几下小嘴,我就更加可怜起怀里的四只小狼崽来。

老年人醒得早,多吉大叔被院里的动静惊醒了。他披着衣服起身来看,看见空空的狼窝和我怀里的四个小狼崽,叹了口气,点着了一袋旱烟,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抽起来。

我问多吉大叔:“怎么办?母狼走了,丢下了四只小狼崽。”

多吉大叔深深地抽了口烟,叹口气,说:“母狼也知道它养不活四个孩子,这里终究不是它待的地方,所以它才会走,去找它的族群,小狼崽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摸了摸小狼崽冰冷的身子,有两只已经冻得不行了,肚子也瘪瘪的,里面没有一点儿食物,小鼻孔里直流清水,四只瘦弱的小爪子抽筋似的抽搐着。多吉大叔咬着旱烟袋,从我怀里接过四只小狼崽,走进屋里去,说:“给大黑试试吧,看看她肯不肯养……唉,可怜……”

大黑早听出屋外的动静了,她一直半闭着小眼睛在观察我们,现在看见多吉大叔手里拿着四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走过来,本能地扭了扭身子。这四个小家伙比起自己的四个漂亮小宝贝来,那可差远了,又瘦又小,像四只灰老鼠一样,畏畏缩缩的,一点儿也上不得台面。大黑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外族的异类就有一点儿排斥,但作为一个刚成为母亲的新手,大黑对这四只可怜的小东西还是充满了慈爱和同情,她用嘴巴拱了拱自己的四个小宝贝,给四只可怜的小狼崽留出一片地方来。

多吉大叔轻轻地把四只小狼崽放到大黑的肚皮下面。小狼崽开始还有些挣扎,想跑,但是后来找到了奶头,一吸到甜美的奶水,就再也不肯放开了,把小小的爪子使劲按在大黑的肚皮上,用力地吮吸着。大黑再次闻了闻四只小狼崽的气味,有点儿排斥,她用嘴巴拱着四只小狼崽,想把它们拱开,但是又觉得小家伙们很可怜,拱了一会儿,又用爪子把它们往怀里搂,搂了一会儿,又想用嘴巴往外拱。我想:大黑现在心里一定也很犹豫,她想喂养这四个可怜的小家伙,但是,又怕自己的孩子抢不到奶水,会吃亏,心里就很矛盾,但是她一直没有去伤害四只小狼崽,真是难为这个年轻的母亲了。

四只小狼崽拼命地抢奶头,有一种好像现在不吃饱以后就再也没得吃了的感觉,仿佛吃饱之后的第二天就会是世界末日,它们拼命地吸啊,抢啊,惊醒了另外四只小獒。

首先被惊醒的是太子。太子嗅出了窝里的异类气味,它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地头上钻进四只小狼崽子,它拼命地挤到大黑肚皮下面,迈着四条粗壮的小腿,使劲地往大黑肚皮上面爬,然后用爪子把四只小狼崽小小的脑袋使劲往下摁,强迫它们把嘴巴里的奶头吐出来。

王子也醒了,白天还和太子打架的它现在也加入了太子的队伍,兄弟俩合力一起把四只小狼崽驱逐到红地毡另一边的空地上,然后两个小家伙开始给自己分配奶头,即使不吃,也要叼在嘴巴里咬着。

公主很霸道,仍然冲到四只小狼崽的群里,和四只瘦弱的小狼崽扭打,用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把小狼崽使劲往外挤,有两只更瘦些的小狼崽竟然被它挤得掉出红地毡,滚到冰冷的地面上。

格格很娇气,也比较懒,吃饱了就贪睡,被闹醒之后,张着肉乎乎的小嘴,打了个呵欠,趴到母亲的前腿下面,又呼呼大睡去了。

我可怜那四只失去了母亲的小家伙,多吉大叔也叹了口气,把四个小家伙拿起来,远远放到大黑屁股后面的地方,让它们借着大黑的身体取暖。很可惜,四只小狼崽都饿了两天了,虽然现在也吃了点奶水,但是因为母狼把它们扔到了门口的雪地里,它们在外面冻得时间太久,有两只没挨到天亮,就死掉了。还有一只是在天亮的时候,被太子和王子死死地摁住,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气。

四只小狼崽只剩下一只体格稍微强壮一点儿的,它运气好,钻到了大黑的尾巴下面,没被太子和王子它们找到,保住了一条命。以后小狼崽再饿的时候,我们就得先把四只小獒移开,等小狼崽吃饱之后,就要马上把它拿走,放到另一个给它做的小窝里,让它自己独自待着。因为,即使大黑不咬它,四只小獒也会合力把它欺负死。

就这样,坚持了几天之后,最后一只小狼崽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因为它吃的是獒的奶水,所以体格也就越长越强壮,身上的毛色也越长越光亮了。

这几天一直没下雪,最初地上下的雪已经被风吹得很结实,院子里的雪也都被踩得硬邦邦的,半夜再一冻,就结成了冰坨子,走在上面很滑,我的平衡力还好,一直稳得住,格桑就结结实实地摔了好几个屁股墩。我知道多吉大叔老胳膊老腿的,怕他万一有个闪失,摔坏了那可不好办,就是去医院现在都找不到去城里的车,冰天雪地的,人家也不肯来。

我在吃完早饭之后,动员格桑一起铲院子里的雪,铲到院子外面去,教他堆雪人玩儿。格桑很高兴,他还没堆过雪人,就很勤奋地一个人把院子里的活都给包了。我帮助格桑铲了一半的雪,然后就爬上瞭望台,向远处望,我希望能看见那只受伤的母狼,更希望它能回来带走它的孩子。

让一只獒来喂养一只小狼崽,这终究不是个事儿,也不能长久。小獒一长大,等到长牙的时候,就会拿小狼崽来练牙。它们嗅得出小狼崽身上不同的气味,獒和狼天生就是死敌,不可能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把一只狼和一只狗从小养在一起,长大了就会成为好朋友。

我守望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见。这几天,狼倒是没有在半夜叫唤了,也没有来袭击村子,我猜想:可能那些狼群暂时找到了一些迁移的动物,它们找到了吃的,所以就不来村子里打食,但是迟早都会来的。

格桑铲完了剩下的雪,让我帮他堆雪人,我们就在院子外面堆,看见扎西木大叔又拿了些肉和骨头来给大黑吃。大伙都知道大黑生小獒了,这些天都有人拿着吃的来看大黑。扎西木大叔尤其来得勤快,有时一天来两次,大黑总是不太搭理他,她还在为扎西木大叔卖獒的事生气,这种事是让大黑一生都不能原谅的。

格桑也不喜欢扎西木大叔,他见扎西木大叔一直站在门口和他阿爸絮絮叨叨地说,就很厌烦,忽然拉住我衣袖,说:“阿哥,走,我们玩无线电去。”

格桑竟然还记得这个东西,这几天我一直兴奋于大黑顺利生产的事,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想起当初对格桑的承诺,我欣然答应。我们钻到屋子里,扒出了那架旧电台,这是一部退役了的旧电台,现在部队里都换装新型电台了,功能更好,实用性能更高。

电台旧了点,电池好像还有点儿漏电,可能是因为我把它扔在潮湿的地方太久了。虽然旧,但用来给格桑玩玩,还是可以的。我打开开关,告诉格桑使用方法,格桑很聪明,自己到处扭了一通之后,竟然无师自通了,其实如果对电台这玩意儿不深究,只是玩一玩的话,还是很简单的。

格桑把耳机套在脑袋上,仔细地听着,听了一会儿,忽然把耳机摘下来递给我,说:“阿哥,里面沙沙的,一点也不清楚,但是好像有点儿什么声音,听起来呼啦啦的。”

“是吗?”开始玩的时候,我还以为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野里,又是这样一部旧电台,可能什么也接收不到的,但是现在听格桑这样一说,我就知道这附近有信号波段存在,一定有人也在摆弄无线电之类的东西。

我急忙接过耳机套在耳朵上仔细倾听,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什么信号也没有。这部电台太旧了,而且损坏了几次,还维修过,如今的信噪比太低,灵敏度也差,噪音的传送远远大过了信号的接收。我重新调整波段,仔细搜索,仍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里面的噪音和杂音太大,除了沙沙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我正准备摘下耳机的时候,突然里面呼的一声响,像是山口的风猛地吹过,接着又是一片被中断了的沙沙声。有信号!

刚才传来的虽然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只有短短的半秒钟,但我仍然听出那是从山口处传来的猛烈的风声,信号是从山上传过来的,也可能是半山腰,听起来很空旷,像是在一座雪峰上。

我重新调整电压驻波比,尽量接近一比一,再次进行侦测,将波段固定在那个接收到风声的位置上,耳机里还是沙沙的声音,我耐心地等待,过了许久,里面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但是噪音太大,很不清楚,在这偏远的地方,信号一点儿也不清晰。我主动向对方发送请求,请求对方再次联系,过了许久之后,耳机里终于又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夹杂着沙沙声和不太清晰的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雪峰……困……请求……援……三人……美国……请……”后面什么也没有了。这部烂电台的电池严重漏电,而且信号很不好,传送来的话语声中也夹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英语,电池快没电了。我猜想:可能是有三个外国人来这里旅游,突然遇到了下雪,结果遇到了麻烦,就被困在了半山腰或者是更高的地方。

照这部破烂电台的接收效果及波段来看,也就在一百公里范围之内,而且那个地方是座雪峰,山上风很大,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比较接近谷口。那些人去登山也不可能背着个大电台,充其量使用的也就是个高清晰对讲机,还不是国产的,国产的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并且,对讲机的电池充电量比较小,他们也使用不了多长时间。无线电对讲机的信号传送距离一般也就有一至三公里,我猜想:可能是因为附近的军区有较好的卫星网络信号支持,所以质量好一些的无线对讲范围也可以达到几十公里。

我让格桑守在电台旁边,继续等待信号,然后找到多吉大叔,问他这附近一百公里之内有没有雪峰,比较靠近谷口的地方。

多吉大叔还在和扎西木大叔说话,听见我问话,扎西木大叔表现得异常热情,插口说:“当然有,但是没那么远,也就在四五十里远的地方,那山也不算太高,就是有些陡,这个时候,应该大雪满山了……”

扎西木大叔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多吉大叔问我:“问那个地方干什么?现在可不是登山的好时节,那个地方处在风口上,气候异常地冷,天气也不正常,就是在平常季节里,也经常不是风就是雨的。”

我如实回答,说:“刚才教格桑玩无线电,接收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信号,好像有几个人被困在了山上,所以我就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们。他们使用的是对讲机,信号也传送不远,如果说那座山真在四五十里远的地方,可能军区救援就更接收不到他们的信号了。”

多吉大叔沉默了一会儿,扎西木大叔又插话进来,说:“那个地方很危险,这个时候可不好去,那里的风可猛,满山积雪,山路又陡,没有一套登山的装备,人可不敢就这样上去呢!”格桑跑出来告诉我:“什么信号也没有了,只能听到噪音和杂音。”

我已经确定了方位,就让格桑关掉电台,节省用电,然后再次向多吉大叔询问具体的方位。

虽然曾经在多次执行任务中解救过不少被困人员,但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去解救被困在雪山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而且手边没有任何的装备和救援设施,自己对那个地方也不熟悉。但我是一名军人,内心深处告诉我,应该去救那些人。

多吉大叔一直没有说话,好像努力在脑子里思索什么,扎西木大叔又自言自语了几句,见我们都没再理他,就回自家去了。多吉大叔沉默了一会儿,自语道:“地方也不能确定,也不知道他们困在什么地方,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到人,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要上山也得是明天的事了。找不准地方,再下个雪、刮个风什么的,人救不到,估计我们也下不来了……”

我急忙说:“大叔,您就不用去了,告诉我方位,我自己去就行。”

“你自己去?去送死?”多吉大叔瞪了我一眼,语气严厉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当过兵的人,可到了那个地方,不比部队里打个枪、开个炮,你是有力使不上呀!高原严寒随时让你得上肺水肿,体质再好也不行,再下场大雪,人下不来,就会被冻死在上面。”

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我更担心那些被困在山上的人,那里海拔高,气候更加恶劣,如果那些人登山前没作好充足的准备,或者半路遗失了药箱、食物和水,那么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随时都可能送命。我坚持要去山上看看,即使找到人的希望不大。

多吉大叔叹了口气,看我非去不可,只好说:“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太危险,就算要去也得准备一下,至少得多穿些衣服,带足食物和水。”

多吉大叔知道我性子急,马上就要出发,二话没说,就去准备东西。我也找出所有能穿的衣服,全部套在了身上,把裤腿绑扎好。多吉大叔准备了很多吃的东西和水,背在自己身上,吩咐格桑好好在家照看大黑,看好圈里的羊,如果有狼来的话,就喊村子里的人一起帮忙,然后就往院子外走去。我急忙跟过去喊:“大叔,不用送了,东西给我背着吧,挺重的。你和格桑在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多吉大叔根本就没理会我,迈开大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就算你再有能耐,也不会比我更熟悉这片地方,一个人去没有把握,两个人去救,就有可能把人都救下来。”

我还是不太想让多吉大叔陪我一起去,毕竟他年纪大了,又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再爬个山,大叔的身子骨能受得了吗?何况手边也没有什么登山的装备,全凭自己的体力和技能。我说出自己的担忧,坚持让大叔回去,说着,就去抢他身上背着的鼓鼓的大包。

多吉大叔甩开了我,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笑着说:“傻孩子,我们可不是就这样空手去,在那个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我认得一个几十年的老朋友,他可是登山的行家,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国家登山队呢,攀过珠穆朗玛峰,他儿子也喜欢登山,在他们家有最好的登山装备,还有急救的药。咱们得先去那里,然后才能上山呢!我如果不去,你找得到他们家吗?”

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我心里更有把握了,救援成功的希望也增加了许多,心情一好,步伐也就更轻松,踩在积落了好多天的雪地上,一点儿也不觉得沉脚,反而越走越快。多吉大叔告诉我:“这样可不好,尽量保持匀速,不要消耗太多的体力,尤其是在登山的时候,体力消耗过大,呼吸不均,再加上高原气候的寒冷,很容易患上肺水肿。”

其实道理我知道,只是刚才一兴奋,就忍不住想走快一点儿,但是再快也只能这样。天黑前到达那个村子,晚上可视条件太差,不能登山,最快也要明天早上了。

越走越远,为了保持体力,我和多吉大叔都没有说太多的话,我脑子里想起临出发的时候,我在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衣服,大黑好像知道我要出远门似的,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临走的时候,大黑还扔下她的四只小獒,跟到院子里,往外看,有点儿依依不舍的,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我想起来,我忘记在临走前和大黑告别了,也忘记了摸摸她的头,怪不得她的样子看起来那样难受,一直跟到外面,看着我们走远。

那个小村子很偏僻,像我们这个村子一样,不通路,也不通电,就是一些迁移过去的牧民,后来在那里安了家。那儿的人靠山近,差不多都会登山,有些人登山的技术还很不错,先巴大叔一家就是。

多吉大叔看我有些沉默,就和我说起一些关于先巴一家的事。先巴大叔如今也有五十岁了,年轻的时候是个登山运动员,老婆是附近镇上医疗站的药剂师,常年在镇上工作,每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稍住两天就又得回去。先巴的大儿子八九岁时病死了,二儿子叫达杰,今年才十九岁,在大城市里只读到高中就没有再读书,准备明年找个机会去当兵。一家人都会说汉语,女儿就更加聪明,准备明年考大学,可惜这里的环境不好,又不通路,放寒假不能回来,只有等夏天放暑假的时候才行。

我一边听,脑子里一边想着临走前大黑那不舍分别的神情,想着只有格桑一个人陪着大黑在家里,一个人一只獒都很孤单,心里就不是滋味。我们一直不停地走,走雪路的速度明显比平时要慢得多,开始还很轻松,越走越觉得费力,等到天黑的时候,我们还没走到地方,只是远远地望见前方似乎有灯光,像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子。

我看到了另一侧的大雪峰,虽然比不上珠穆朗玛峰的高耸和陡峭,但是积满了厚厚的冰雪,看上去直直地戳在那里,也确实很陡,攀登起来一定很麻烦,但是看起来还很远,在昏暗的夜色中,只是远远的一个轮廓。

“再走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多吉大叔说。

多吉大叔自己也累得不行,年纪大了,还能走这么远的雪路,真不容易,他还给我鼓气,说先巴家有好吃的牦牛肉,还有煮得香浓的酥油茶。虽然路上我也停下来吃了些东西,但是一听多吉大叔说前面有好吃的牦牛肉,我还真的没有吃过,肚子里一饿,脚下的步子自然就加快了。我飞快地向前跑,一路的疲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多吉大叔跟在后面喊:“慢点儿跑,别喘着,千万别咳,小心……”

后面的话没听清,估摸着他说的是肺水肿,但我觉得自己身体好,这里虽然海拔比平原区高了许多,但还没有上山,就算再跑一段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飞快地跑了一大段路,多吉大叔跟不上来,我只好停下来,站在前面等他。

雪路很滑,积雪又深,踩一步,脚就往下陷,我只好慢下来,搀着多吉大叔往前走。远远地,我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在晃动,多吉大叔也看见了,就大声地向前喊话。前面的人影站住了,转过身,像是个年轻人,看见后面的我们走得很蹒跚,就快步地走过来,走近了,一把抓住多吉大叔的手,说:“阿柯多吉(“阿柯”是藏语对长辈的尊称,意思为叔叔),你怎么来啦?天都黑了,又是这样的大雪天!”

多吉大叔告诉我,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达杰,体格很强壮,也是个登山爱好者,然后又把我介绍给达杰认识。

达杰听说我以前是当兵的,对我就十分有好感,因为我年龄比他大,他就喊我阿哥,抢着要帮我背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小弟弟帮我背重重的行李包,就坚决不肯。达杰很不乐意,非要我把包给他背不可,不然就拽着我的衣袖子死死不放。

我没办法,实在拗不过他,就说:“大叔的背包还要重呢!你帮大叔提一下吧。”其实,百分之八十的重量都在我这个包上,达杰抢过多吉大叔的包背在身上,觉得实在太轻,就非要抢我的包,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往前走。

多吉大叔和先巴大叔的交情很不错,听多吉大叔说,当年大黑还是只吃奶的小獒时,就是先巴大叔亲自送过去的,不知道先巴家那只母獒还在不在了,也是只纯黑的獒,比大黑还猛。

达杰听我们说起大黑和大黑的母亲,就插口说:“家里那只母獒南卡(“南卡”在藏语中是天空的意思)已经不在了,有一次有一对夫妻来这里登山,当时就住在我们家里,说好了登不登得上去当晚都会下来,结果晚上没下来,我们以为遇了险,第二天上山去找,结果发现他们被卡在了半山腰的一个冰缝里,南卡也跟上去了,山上又陡又滑,因为救人,南卡没站稳,被拖下去,结果摔死了。”

我和多吉大叔都觉得很惋惜,照多吉大叔的说法,南卡比大黑还要勇猛,大黑的那股子猛劲都能令我震撼,南卡就更是我想象不出的威猛和剽悍,这才叫有其母必有其女。达杰告诉我说:“南卡是死在雪山上的,南卡死后,家里人为了纪念南卡的英勇,就把南卡葬在了那座大雪峰的山脚下。”说着,达杰侧身一指背后远处的大雪山,说,“就是那座山峰,不知道地理上应该怎么叫,反正我们这个小村子里的人都把它叫南色,用汉语说就是天子峰,虽然不是很高,但非常陡峭,除了半山腰垭口那儿稍为平坦一些,别的地方根本就不能停步,只能不停地向上走。”

达杰的话更增添了我想爬天子峰的念头,我本来对攀岩就有着很强的兴趣和征服欲,更何况现在是上去寻找那几个被困者。

到了先巴大叔家,家里只有先巴大叔一人,他正在煮晚饭,先巴大婶刚回镇子上去,下次再回来,又得半个月了。先巴大叔和多吉大叔见了面,两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他们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几年前先巴大叔给多吉大叔送大黑过去,大黑那时还没长牙,正在吃奶。

两个半百的老人寒暄之后,先巴大叔端出吃的来,还有青稞酒,满屋子热气腾腾,牦牛肉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增。吃饭的时候不好谈上山的事,多吉大叔就说大黑也怀崽了,生了四只小獒,两公两母,等长大些了,断了奶,到时给先巴家送一只。

先巴大叔家自从去年南卡死后,还没有养过獒,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非常高兴,说要讨只母的,将来还可以生小獒,多吉大叔满口答应。

我心里在想:才让大叔一只,先巴大叔一只,扎西木大叔一只,另外有个牧民也预先就说好了一只,我是没希望了。算啦,反正獒是大草原的宠物,大城市里也不适合养,尤其是繁华的大都市,再说了,北京也不准许养大型犬。

饭后,先巴大叔看出我们有些沉默,就主动问明来意,听说我们是要上天子峰,先巴大叔就说:“现在可不是好时候,就在这一两天,还会有场大风雪,气温骤降十多摄氏度。上山就更难了,平均往上爬一千米,气温就要降六七摄氏度,再加上大风、暴雪,就更危险了。”

我很着急,说:“没办法,山上困着人,咱们说什么也得上去。”先巴大叔笑了一笑,问我:“你确定他们就在这座山上?连位置都不知道呢,怎么找,难道把整座山峰前前后后翻一遍吗?” hoqzeswKMd8aEpxL8m1jOIG16maZC/y9lVxiumlOoSVIzlgjoexdm0NdqvmCCK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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