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风来说,南京的夫子庙的确是向往已久的地方。
夫子庙是南京悠久历史的市集,集历史,宗教、建筑、文化、艺术、民俗、饮食等于一体。
政治上有改朝换代,权力有起起伏伏,但夫子庙的繁华却是超越时代的。
苏风所有对夫子庙的了解都是从书本上获知的。
如今真的来到了夫子庙,像是做梦一样。
夫子庙为供奉至圣先师孔子的庙宇,始建于宋朝景佑元年,由东晋学宫扩建而成,历次毁坏又重建,明清时期,秦淮地区以江南贡院为核心,每年数以万计的考生前来求取功名,热闹非凡,各种旅馆、餐饮、青楼妓院林立。
秦淮两岸遂成繁华之地“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朱雀街原为名门府第,那首脍炙人口的诗句仿佛还在昨天被人轻轻吟唱。
苏风站在夫子庙前,感觉着这里的一切,叶晴陪在他的身边,也不是第一次来夫子庙了,但今天的叶晴显得格外的开心,仿佛这来过多次的夫子庙更显魅力,更有一种神往的感觉一样。
苏风读过很多关于夫子庙的书,这地方是一个充满了朝代兴衰轶事,有考场得失的喜悦沮丧,也有凄凄然然的青楼传说,无疑南京的夫子庙充满了让人神往的魅力。
“苏风,这里就是文德桥。”叶晴给苏风介绍道。
“文德桥?”苏风抚摸着桥边上的栏杆,说道:“相传这座文德桥是李白醉酒捞月之地,后世为以示纪念,在桥旁辟建得月台。”
“你的知识真渊博。”叶晴笑道:“是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不过民间还有一个说法,你知道吗?”
“是什么?”
“‘君子不过文德桥’!”叶晴说道。
苏风哦了一声道:“看来我注定成为不了一名君子,我好像已经过了。”
叶晴笑了起来,“也许吧。”
苏风道:“以前看到过一本书,里面有提及到‘君子不过文德桥’一说。”
“那你说来听一听。”叶晴回应了一句。
苏风道:“夫子庙一带为科举重地,每有赶考学子聚集苦读;对岸则是名冠江南的酒肆妓馆之地。文以载德、厚德载物的儒家正统与及时行乐、纸醉金迷的金粉之地,隔河相守,相安无事。分隔它们的是这一座文德桥,所以有上面一说。”
叶晴轻轻拍了拍巴掌,“厉害。”
“没什么,乱看了一些书罢了。”苏风道:“这就是秦淮河,真的很柔美。记得上一次带你和秋紫去秦淮河源。”
“嗯,是的。”叶晴道:“秦淮河的柔美才点亮了夫子庙的繁华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苏风忍不住轻轻吟唱起来。
叶晴回了后两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也许当时杜牧写这首诗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无奈,悲凉吧。”
“是啊,那个时代也充满了悲凉。”苏风举目远眺,秦淮河里有夜泊的“摆渡”,撑着长长的船杆。
“苏风,我去坐船吧。”叶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了吧,我们就在岸边走走,也不错的吧。”苏风道:“夜深了,坐船游河,会有一些危险……”
“你的水性那么好,东屏湖里都能摸鱼的,还怕一条秦淮河吗?”叶晴显然有一点失望,“算了,也不难为你了……也许小紫在这里,你会更愿意的吧。”
“不是的。”苏风苦笑道:“好,我们坐船好了。”
叶晴这才浅浅一笑,召唤那个撑船的船夫,坐上了游船。
秦淮河两侧是古建筑,还挂着大红的灯笼,灯笼和光倒映在河水中,看起来那么的美,坐在船上的苏风,仿佛在这一刻能够忘记一切的不快,一切的失落一般,那船夫偶尔还喊两声船号,让人很是惬意。
“苏风,你在想什么?”见苏风不再说话叶晴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她也非常享受这样无声的感觉。
“我在感受这里的一切。”苏风笑了笑道:“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写过,那秦淮河到了有月色的时候,越是夜色已深,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还有那十六楼官妓,新妆炫服,招接四方旅客。”
“那么你是在感受这月色,还是在感爱曾经的十六楼……”说到这里叶晴的脸红了,似乎这样的话不该从女孩子的口中说出来。
苏风淡然的笑了笑道:“都有!即有月色,也有十六楼。当然我还想起了俞平伯和朱自清写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是吗?”叶晴问道,“里面有让你记忆深刻的吗?”
“‘我们消受得秦淮河上的灯影,当圆月犹皎的仲夏之夜。茶店里吃了一盘豆腐干丝,两个烧饼之后,以歪歪的脚步踅上夫子庙前停泊着的画舫,就懒洋洋躺到藤椅上去了。好郁蒸的江南,傍晚也还是热的……’”苏风说道:“读到这些,我心里对于秦淮河更有一种神往,可惜若是没有遇到你和秋紫,也许我还会晚一些年才来到南京,才来到这让我神往以久的秦淮河吧。”
“苏风,你真的甘心吗?”叶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苏风静静的望着叶晴,长出了一口气道:“上大学也不是唯一的一条出路,也许还有其他的路等着我。没事儿的。”
“真的没事吗?”
“如果我不能够走出来,那么我母亲,也同样走不出来。”苏风道:“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弥补,那就选择接受吧,至少我已经接受了事实。”
“这样最好。”
“叶晴……”
“什么?”
“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秋紫,羡慕林渠,羡慕你们能够上大学,羡慕你们圆了自己的梦,不过……”苏风长出了一口气道:“不过虽然我的梦醒了,我还可以做另外的梦,也许我再也无法从溧水走出去,但我也一定不会甘心现状……我会在溧水庙头中心村等你们毕业……等我们还能相聚的那一天,也许会是许久许久以后的事情了,也许那时候你,那时林渠,甚至那时候秋紫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但请不要忘记了我这个曾经的朋友,好吗?”
叶晴眼里沁着泪,可是她不想当着苏风的面儿哭,她只是向苏风点头,“会的,我们总会回去的,相信那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等我们!”
苏风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确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至少他觉得这是无法改变的一切,既然无法改变,那就真诚的接受了。
叶晴和苏风不再继续这样有些沉重的话题,而是开心的游玩在夫子庙,游玩在秦淮河边。
这夜已经深了,苏风送叶晴回到小区。
“苏风,我忘记问你了,你有给阿姨留纸条吗?她知道你来南京的吗?”叶晴才想到这件事情。
“放心好了。”苏风道:“我已经留纸条了。”
“哦,那就好!”叶晴又想到了什么,“你明天就要回溧水了吗?”
“是的。”
“你不去看看林渠吗?”
“林渠?”苏风想了想道:“也可以去看看……”
“那明天我带你去找林渠吧,顺便我们再去一趟新华书店,我和倩姐考到了一个地方,后天我俩结伴去上海的。”
“余倩吗?”
“是的!”叶晴回道。
“那她新华书店的工作?”
“明天是最后一上午了!”
听着叶晴的话,苏风想了想道:“好吧,那明天我们先去找林渠,再去新华书店,就当是给你们送行了。”
叶晴点了下头,转过身,但却并没有上楼,这时她又转过了身,“苏风,明天要不要叫上秋紫……”
苏风剧烈的摇头道:“你该明白的。”
叶晴叹了口气道:“这样做,是不是对她不公平呢?”
苏风道:“如果我留给她希望,那才会真正的伤害到她,所以叶晴明天不要叫上秋紫了……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公平。”
“我明白了。”叶倩终于上了楼。
苏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叶晴家的小区,本来他是想要找一家国营的小旅馆睡一觉的,可是他想到了秋紫,心里久久的不能平静,虽然他在逼着自己彻底放弃秋紫,不想再找扰到秋紫,可是那真的很痛苦。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有给秋紫写信,但都没有寄出,都留在家里。
如今来到南京,距离秋紫这么近,他却不能够见秋紫,心里的失落在这深夜中竟然如此的泛滥。
不知不觉的苏风竟然将车子骑到了秋紫家的楼下,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望着秋紫家的楼层,看着那窗透着昏黄的灯光,秋紫还没有睡,她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呢?这一刻苏风痴痴的站在那里。
他向上张望,内心里有一个声音想让他呼喊秋紫的名字,可是他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半个小时,苏风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最终他还是转过了身,推着自己的自行车,缓缓的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