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也了解这样的情况,别说庙头村,就算是整个溧水县16个乡一个镇,大大小小的村庄收麦子的少之又少,如今赶上这样的大雨天,一旦持续下去,就会造成颗粒无收,那就真的麻烦了。
苏风对林渠道:“如果我们能够抢收,还是能够挽回一些损失的。”
林渠皱眉道:“抢收?收完了放到哪里?怎么打?这些都是问题啊,况且被雨水泡了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也得要烘干啊。”
苏风道:“可以抢收一些,放到各家的厨房中,用大锅烘一烘,能收多少收多少吧。”
苏母已经给林渠找好了几件补丁衣物,林渠也换好了,他和苏风躺在床上聊着天,“问题是我那舅舅不撒口,谁敢去收啊?”
“所以我想明天再找一趟……”
“还找?”
“不找怎么办?麦子收不了,饿肚子吗?”翻了一个身苏风说道:“对了,林渠!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村子,去外面闯一闯?”
“离开村子,去哪儿闯?”林渠摇头道:“去南京吗?找工厂?”
苏风嗯声道:“有想过吗?”
林渠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有两辆自行车,林渠的父亲在溧水县在城镇(现永阳镇)农机站做站长,有工分补助。
林渠觉得苏风针对秋紫和叶晴提到的这个问题,他也知道这两个下乡的姑娘迟早是要回城的,若是她们真的回去了,心里的那份情感该怎么办呢,看来苏风也是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扰,林渠长声道:“不知道,你呢?你会吗?”
“如果有机会我会。”
“这么肯定?”
“呵呵。”苏风笑道:“你看到了,在村里真的没有任何的希望,不走出去,永远都被困在这里,靠天吃饭,一旦碰到个涝年,碰到个旱年,怎么办?至少到城里,进了工厂,成为一名工人,才可以旱涝保收的吧。”
“你想去南京?”
“嗯,有这个想法。”
“如果……”
“什么?”
“如果秋紫和叶晴不回去的话,你还会想到要去南京吗?”林渠竟然直接提到了这个问题。
苏风皱眉,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觉得她们会留下来吗?不可能的。”
林渠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压抑自己的情感,还是释放出去,展开疯狂的追求,可摆在他苏风面前的现实还是很沉重的,尤其是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是秋紫还是叶晴,都会在十月末的时候回城的。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林渠含糊的说道:“有点困了,睡吧,希望明天雨就能够停了。”
不再说话的林渠,这一晚的确失眠了,他脑海里总是浮现着叶晴给自己擦雨水的那个画面,在他的眼里叶晴太美了,他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情感,甚至越是压制越是压制不住,可是每每想到叶晴十月份要回去,他就又被拉回了现实。
……
这一夜苏风睡得也不好,没睡几个小时天已经亮了起来。
雨还在下,虽然是小雨,可是浠浠沥沥,让人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
一大清早苏风早早的就将林渠拉了起来,牙没刷,脸没洗,直接赶往王虎队长的家里,硬是将还没有睡醒的王虎叫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王虎没好气儿的说。
苏风道:“王队,麦子再不收就真的泡在水里了。”
王虎睡眼惺松的道:“收什么收?这大下雨的天气,怎么收?收完了放哪儿?再等等吧,看这状态,雨快过去了。”
“雨要是过不去呢?”苏风反问。
王虎瞪大了双眼,“哪里会过不去。”
苏风道:“要是过不去,三队的麦子就完了。不如现在抢收一下,收完了分发下去,先放到个人家的柴房中。用柴草树技烧锅,烘干一下,勉强能抢回一点损伤,但万一被耽误了,收不成,那就真的是颗粒无收。”
王虎用冰冷的目光望着苏风道:“小子,你这个思想很危险。把麦子分到各家里,不是走小资的路线吗?”
苏风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分到各家也能够收上来的啊。”
王虎哼了一声道:“队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嘴毛都没有长出来的小孩多嘴,该收的时候自然会收。”
王虎的态度非常的坚决,苏风咬着牙道:“你不收我收!”
“你收?”王虎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收?你这个小崽子反了天了是吧,要不是看到你老爹的面子上,我非挨你一顿不可,滚滚滚!”
“舅,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林渠低声回了一句嘴。
“我怎么说话了?”王虎凶狠的望着林渠,气往上涌,这雨下得他也很是闹心,又被苏风如此的顶撞,上去就给了林渠一个巴掌。
林渠的脸红了起来,没敢吱声。
娘亲舅大,别说打他一个巴掌,就是削他一顿也得忍着。
苏风却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你不收我来收,收完了打完了,我如实交还给生产队,又不是自己留下。”
“你敢收我就敢打断你的腿!”王虎发了狠,瞪大了眼珠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副鞋底子,照着苏风就抡了过去。
苏风躲了过去。
林渠一把带住他,“还不快跑!”
两个人被赶出了院,到了村中央的路上,林渠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回家了,我真的回家了。以后这种事情别拉上我,敢情你小子连个毛都没有伤到,我又是被煽巴掌,又要被呼鞋底子的。”
“你舅舅怎么那么倔?”
“我怎么知道。”
“我去收麦子,你去不去?”
“去个屁!”林渠狠狠的白了一眼苏风,“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啊,你要是真敢去收麦子,他真敢打断你的腿,那是集体的土地,你不经过队长同意去收麦子,这明显是违规行为,是要被批斗的。你玩火,千万别烧上哥儿们。”
苏风苦笑摇头,“算了,各回各家吧。”
……
这雨下了一个星期,中山河闸一直在放着水,要不然真有暴发洪水的危险。
这雨时而疾风骤雨,时而绵绵小雨,就是不放晴,天一直在阴着,雨一直在下着,麦田一直都在被雨水浸泡着,已经错过了抢收的最佳时刻。
这雨还在下,像是永远都不会停竭一般。
这一个星期内苏风一直顶着雨跑麦田,看着那一片又一片的麦子被风扑倒,被雨水浸泡,俨然是要烂在水是一样,他想着将它们扶起来,可是根本没有用了。
这回三队的王虎真的慌了,他开始组织人力抢收麦子,可惜的抢过来的麦子绝大多数都已经烂浆了,没用了。
其他队的人也在抢收,有的运气好,在山岗处,地势不洼,麦子虽然被风扑倒了许多,抢收回去,还有一些能够打出来,可是怎么打也是一个难题,没有被晒干的麦子根本没有办法用打麦机打。
三队,二十户,一百亩田地。
最终只打了三袋麦子,不到500斤,虽然不能够说是颗粒无收,但这500斤粮食真的什么都不够干的。
这一天三队队长王虎穿着雨衣,竟是一屁股坐到那麦田前的田梗上,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他算计错了,要是能够听苏风的话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景象,可是他嘴上不能说,也不敢说。
三队的人都流露出深深的怨念,纷纷把责任都推到了王虎的身上。
没过两天,乡里来了文件免了王虎庙头中心村第三生产队队长的职务,王虎也无话可说,因为他清楚500斤的粮食根本不够分的,这一次还是要向国家要粮度日。
这一次乡里并没有让选举选队长,而是做了委派,但是委派的是谁,三队的人并不清楚,村里面似乎也没有人清楚,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会将三队并入到二队,有的让三队并到七队。
搞得人心慌慌!
这些天苏风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坐,就呆在家里翻书,他也无力回天,接下来的日子村子要举债,要向国家要粮,领救济了。毕竟除了七队外,溧水庙头中心村,都没有怎么收到麦子。
这几天苏风也没有往知青宿舍跑,因为秋紫和叶晴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离开了村子,回城去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雨一直都在下,也没有必要回来,毕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在秋紫和叶晴离开的这段时间,看不到秋紫和叶晴会有一些想念,尤其是秋紫,而这两天林渠经常跑到他家里来,不时都会唠叨上几句,“秋紫和叶晴,怎么还不回来呢。”
苏风笑他心里长了草。
实际上苏风的心里也长了草。
说到无趣处,林渠就跑回家去睡觉。
而苏风这段时间都在教小武识字认字,并且教小武如何查字典,小武还是很聪明的,跟随苏风一段时间,已经能够认识四五百个汉字,也学会查字典,按照苏风的想法,只要小武能够认识三千个常用字,基本就可以自学了。
其实苏风自己心里也有一些迷茫,这种迷茫就是:读书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