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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城隍庙

地震台收了个尾,苏风和林渠下了美人山,去了大队,换了工分凭证后,各自分开。

苏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庙巷”。

之所以叫“庙巷”,是因为它东侧一墙之隔曾经是城隍庙。苏风对于这座城隍庙还是有很多记忆的,上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就是在城隍庙中度过的。

溧水城隍庙规模宏大,在江南各悬城隍庙中甚是少见,它南起通济街,北达交通路,西起庙巷,东至实验巷,坐北朝南,南北长290米,东西宽近40米,总面积一万多平方米。

初建于唐会昌四年(844),此后多次修建。

清朝咸丰年间,太平军和清军反复争夺溧水城,在战斗中城隍庙被毁。

光绪十七年溧水知县潭日襄请崇贤乡人李昌富主持城隍庙的重建工程,历时8年,于光绪二十四年竣工。

苏风还记得当年他在城隍庙正显殿内上过课,那是城隍庙建筑群最中心的一座大殿,里面有泥塑的四大天王,威风凛凛,怒目圆瞪。色彩鲜艳而不眩目,手拿剑、琵琶、雨伞、狐尾,让人不寒而栗,在这里上课每每想偷个懒,只是一抬头便能够看天王怒目,正像是老师监视的目光一般。

可惜的是这些都只能够存留在记忆当中了,1974年诚隍庙最后一座中心建筑正显殿被拆掉了,拆下来的木料被土产公司盖了几十间大仓库。

现在的城隍庙一幅残亘断瓦的萧条。

苏风来到这里也并不是为了缅怀城隍庙往日的辉煌,而是想要用新挣来的工分换几本以前一直都想看的书,在这条庙巷上就有这么一家书店,名叫品雅书屋。

“老宋同志,我换几本书……”来到品雅书屋门口,苏风已经喊了起来。

操持着这家书屋的是一个老同志,姓宋。六十来岁了,身体有一些佝偻,面黄肌瘦,不过倒是很精神,人们都称他为老宋。

苏风是这里的“常客”,老宋自然认识,只是看到苏风的时候并没有以往那种笑容,而是犯着难,“小风啊,这书我今天是不能换你了,你还是去别处看看。”

“大溧水就你一家书屋,我还能上哪儿去?非要跑南京吗?”苏风皱眉,“老宋,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老宋摆了摆手,“反正呢,你别上我这儿来拿工分换书了。”

“怎么回事儿?”苏风不解的道:“你开的书屋,不就是为了换工分嘛,怎么到我这儿的时候,却推三阻四的?老宋,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我有哪一次欠你工分了吗?”

“这倒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这个……”

“你老人家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尽管说嘛。”

“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清楚好了,你家老爷子可是找过我了,说我再给你换书,就拆了我品雅书屋的牌子,你说我还敢跟你换书的吗?”

“这老爷子到底想干什么嘛!”苏风皱眉。

“你一天忙前忙后,出苦大力挣点工分也不容易,多贴补贴补家用好了,不要总换书,也没有什么用,能识个字就行了吧。”老宋叹气道:“统一高考停了快十年了,你要有人推举还能上个大学什么的,可没有推举的啊,安心做些活计,也给你们老苏家宽敞宽敞……”

一边说老宋一边插门板。

“宋爷爷,我今天采了一点茶叶,能不能换两本书看看呢?”燕语莺啼的声音在苏风的背后响起,竟是那么熟悉。

苏风瞬间回过头,见秋紫推着自行车向这边走来,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是……是你?”

苏风率先打起了招呼。

秋紫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苏风,也很惊奇,“苏风,是你呀,真巧。”

“是啊,真巧!”苏风挠了挠头。

秋紫问道:“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院看下呢?从美人山回来,我一直都过意不去的……”

“那点小伤不用去医院的,林渠已经帮我处理了下,没事儿的。”苏风傻笑了两声,“哦,你也喜欢看书?”

“嗯,我刚来溧水没多久,前段时间找到了这家书店,就经常过来看看。”将自己采摘的茶叶取了出来,递向老宋,“宋爷爷,那两本书借我看两天好吗?”

“你这姑娘也真是的。”老宋将一本《中国文化简史》和一本《中国古汉语》递到了秋紫的手里,“是不是又一个人骑车去了美人山采茶了?那地方还是少去,尤其你一个姑娘,很危险的。”

“没事的,宋爷爷。”秋紫回了老宋一句,特意瞄了一眼苏风受伤的肩膀,那里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处理,但已经结痂了。

见秋紫望着自己,苏风显得有一些尴尬和局促,“你也喜欢看古文吗?”

秋紫嗯了一声。

苏风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是想要换这两本书看看的,只是老宋不换给我。”

秋紫有些好奇,“为什么呢?”

“还不是我家的老爷子。”苏风回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看书,可是老爷子觉得我这是在败家,这不跑到老宋这里来阻止我来换书,挺丢人的。”

秋紫哦了一声,将一本《中国古汉语》递到了苏风的面前,“这本你拿去先看吧。”

“这不好吧。”苏风道:“你不是要看的么?”

“没事,你先看吧。”骑上自己的自行车,秋紫离开了。

苏风爱惜的抚摸着那本书,突然想到了什么,“秋紫姑娘,我怎么把书还给你啊?”

“别喊了。”老宋的声音响起,“你直接还到我的书屋不就行了。”

眯着眼,这老宋笑眯眯的神情,让苏风更显得尴尬。

苏风哼了哼声道:“老宋,你不要说我是在你这里换的书不就行了?”

“那不行。”老宋笑道:“你刚刚也说了整个溧水就我这一家书屋,你换了书不是从我这里换的,是从哪里换的?再说,我老宋一生光明磊落,从来不骗人的。”

“我这可以照顾你啊……”

“没办法,你家老爷子我可惹不起,我这把老骨头还怕被他拆了呢。”老宋将最后一块门板插了上,“走喽。”

苏风很无奈,只是能够再一次见到秋紫,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意外的幸福,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秋紫,他的心就很难再平静下来了,这平生第一次的相见,竟然像是相见已久,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苏风在回家的这一路上,都在回想着美人山上的那一幕,不时把目光落到那本《中国古汉语》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老爷子。

这苏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双目圆瞪,尤其是看到苏风手里拿着的那本书,脸上的怒气更是上涌,那寒寒的怒意让苏风心里咯噔一下子,“爹……”

“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抄起手里的藤条,苏老爷子正准备迎向苏风。

“我不回来,我去哪儿啊?”苏风本能的退后几步。

“说,你又去哪儿,是不是又去品雅书屋了?那老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过了,不让你换书,偏偏给你换,等哪天有时间我定拆了他的书屋!”

“人家光明正大的在街上开个书屋,你拆人家书屋做什么?”苏风顶了一句嘴,“换书的是你儿子,要不你老把我拆了得了。”

“长能耐了是不是!”苏老爷子怒声道:“你看我扒了你的皮!”

正要迎上前去,用藤条抽打自己的儿子。

苏风的母亲喊了起来,“要不你把我也扒了皮好歪,儿子就喜欢看个书,你哪里来的火气,这么大的脾气。”

“你就知道惯孩子,什么时候这小子上房揭瓦,就开心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皮?这几年生产队的活计不都是小风干的么,你这个当爹的还不知足,不就是换几本书嘛,又饿不死。看把你能的,还要扒皮还要打死的,儿子是我生的,要不你把我们娘俩一块弄死吧。”

苏老爷子被老婆顶得没了声音,将那手里的藤条狠狠的扔到了远处,给自己点了水烟袋,闷声不吭的吸起了烟。

“洗把脸,吃饭了。”苏母给苏风使了一个眼色。

苏风灰溜溜的跑到自己母亲的身边,将美人山地震台上挣到的工分凭证递给了自己的母亲,“娘,没换。”

“行了,去吃饭吧。”苏母忽然注意到苏风肩膀上的伤,“怎么受伤了?”

“没事儿。”苏风道:“地震了,台上落了一块青砖砸了一下,没大事儿。”

抽着闷烟的苏老爷子终于抬起头,注意的看着苏风肩膀上的伤口,接着又低下了头。

“别没事的,一会涂点药水吧。”

“好!”苏风道:“娘,到底是哪儿发的地震?也真是巧了,这溧水地震台刚建成,就来了一个地震……”

“听说是白马那边的。”

“白马?”苏风道:“有知道是几级的吗?”

“我哪知道……”苏母回道,“不过大家都挺紧张的就是了。”

苏风嗯了一声,是啊,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唐山大地震,记忆犹新,如今发生的白马地震怎么能不让人惶恐,只是苏风不以为然,他读过溧水县志,历史上溧水这地方也发生过许多的地震,都有记载,振幅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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