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回来的第二天,七队的麦子熟了,赵队长带着无精打采的七队把七队的麦田收割了, 第二天找了林渠的父亲,调过了一台打麦机,将七队收起来的麦子直接打掉了。
七队的麦子打完了,也收完了,可是算一下亩产就没有人高兴得起来,平均下来亩产还不到150斤。
七队的人心底都有对李秃子的怨气,但是李秃子已经被开除了,再怎么怨恨也没有办法,这点粮食,去除所交的公粮,剩下的也不多了。
一团团的阴云都笼罩在七队人的身上。
……
从县城回来的第四天一大清早,苏风就去了麦田,查看了一下三队麦子的情况,已经晒干了,可以收割了。
苏风便敲起了三队的铜锣,挨家挨户的敲,让大家带上工具在村委会集合。
三队三十几户口,一百多号人赶到了村委会集合,都带上了镰刀,磨石,以及水壶。
苏风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却并没有让大家立即动工,也没有人着急,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集合在一起,会聊一会儿天,然后才去干活,一天能干几个小时的活就不错了,不过因为苏风当上三队的临时队长后,三队社员的积极性倒是调动了不少,不过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懒散却不易清除。
“听说吗?三队的亩产不到150斤!”
“这么少?”
“是啊,我也听说了。唉,还不是那个李秃子闹的,真是造孽啊,要不因为他的祸害,七队不至于落到如此的困境。”
“困境什么?七队家底儿丰厚,今年的小麦虽然收成不好,但他们有底子啊,熬到秋收不成问题。”
“就是啊,熬到秋收的确不是问题,主要是把李秃子这个害群之马剔除了。”
“唉,想想那李秃子也挺可怜的,被从七队开除,估计也就只有他老娘还能在七队混一点救济的口粮吧,一年分个一两百斤的米面够干什么的啊。”
“管他呢,还不是自己造的孽?”
三队的社员们多是聊一些七队的事情,更多的人还是聊天了李秃子。
不过有人看到一向积极的苏风今天却显得有一些拖沓,有人忍不住问道:“苏队长,不开工吗?”
苏风望了那人一眼,是三队的郑老三,回道:“还差一个人。”
郑老三三十来岁的样子,他在家排行老三。
郑老三的大哥夭折了,他二哥那曾经是村里面的一霸,后来因为犯了事情被抓了进去,判了五年,还有一年多才能够出来,这郑老三还有一个老母亲,上了岁数,只能干一些眼前的活儿,下地是不行了。
郑老三听到苏风的话道:“差一个人?差谁啊?我看咱们队的社员不都来了吗?”
“再等等吧。”苏风回道。
赵刚冷眼望着苏风,这段时间他倒是显得非常的安寂。
过了一会儿李浩李秃子拿着镰刀、磨石还有一个水壶,低着头从远处走来,他走到了苏风的身边,没有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三队的社员,有一点发呆的样子。
苏风这才说道:“人齐了,开工吧。”
话音一落,没有人动地方,都站在原地议论纷纷。
这时赵刚的声音响起道:“等一下,苏队长,李浩来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要和我们一同去收麦子吗?”
“难道不明显吗?”苏风反问了赵刚一句。
赵刚道:“他这算是什么?算帮忙吗?”
随着赵刚的话音落地,郑老三的声音响起道:“算了吧,谁知道他李秃子安的什么心,万一趁收割的时候给我们三队的麦田放一把火,那我们三队不是要比七队还要惨的吗?”
“就是!三队不需要这种人帮忙。”
“就是嘛,为什么要接受这种人的帮忙,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三队的人已经吵吵起来了。
李秃子始终低着头,其实很想离开这里,他的脸是红的,是烫的,他觉得自己也的确没有脸在这里呆下去了,但是苏风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时候苏风双手做了一个按压的姿势,才道:“社员们,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和大家说清楚。”
所有三队的社员都望着苏风。
苏风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道:“李浩,已经成为我们三队的社员。”
“什么?”
“怎么可能,李浩凭什么成为我们三队的社员?”
“这个苏大队长,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还是抽的什么疯?竟然召收李秃子成为三队的队员,这是什么事情。”
“难道姓苏的这小子不记得了吗?这李秃子下毒就是为了陷害他的啊。”
所有的三队社员都充满了疑惑,都感觉到费解,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赵刚也感觉到有一些蹊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苏风这小子难道真的疯了吗?居然要吸收李浩成为三队的社员,这简直是开玩笑的啊。
终于郑老三按捺不住,问道:“苏大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浩什么时候成为我们三队的社员了,他不是被七队开除了吗?怎么跑到我们队里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得给我们解释清楚,凭什么让一个被外队开除的人来我们三队,分我们的粮食?”
赵刚望了一眼李浩,眉头深锁,虽然觉得现在说话,有一点落井下石的意思,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浩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他被七队开除,就已经完了,这样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所以赵刚也附和着郑老三的话道:“苏队长,你凭什么收留李浩?这件事情可是需要我们三队大部分社员同意才能够决定。”
听到赵刚的话,李浩终于抬起了头,他把目光落到了赵刚的脸颊上。
赵刚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一些闪烁,但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并没有回避。
而这一刻李浩终于看清楚了赵刚的为人,他不恨赵刚,只怪自己看走了眼。
随着郑老三和赵刚的话语落下,越来越多的人反对将李浩拉到三队来,让李浩成为三队的社员。
这种情况也是苏风能够预想得到的,他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等着社员们的议论声,群情激愤的声音弱下来后,才道:“都说完了没有?”
这一刻所有人才都沉默下来。
苏风道:“都说了,那就听我说一说。”
接着苏风环视了一眼所有的社员道:“不可否认李浩的确做错了一些事情,但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了代价。如今他想改过自新,想生活下来,难道我们不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谁能保障他不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来?”郑老三反问道。
“就是,这样的人留在三队简直是一个祸害,绝不能够将他吸收到三队来,若是按照三队的社员投票,我第一个反对。”
“我第二个反对!”
“我第三个反对!”
一时间人群的声音又嘈杂起来,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同意将李浩拉入到三队,成为三队的队员。
听到这样的声音苏风也并不会感觉到意外,只是平静的等着这些人把话说完,待声音再一次弱了下来,苏风才说道:“李浩之所以怨恨我,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而这些误会解决掉了,说开了,也就算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都有勇气原谅他,接受他,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你大度是你的事情,与我们何干?”郑老三一直觉得被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领导很丢面子,很是不服气,所以也就出言顶着苏风。
“我觉得这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事情,也是三队的事情,更是全村的事情。”苏风直视郑老三道。
“你别说得那么大,李浩的事情与我们三队何干?”郑老三继续说道:“与我们庙头中心村又有何干?”
“真的没有关系吗?”苏风道:“李家在我们庙头中心村生活了多久了?他家的根在不在这里?如果只因为一次犯错,就彻底将他否决的话,不能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么这个村子的人性都跑哪里去了?”
“苏风,你别谈人性。”赵刚把话接过来,“三队不是慈善堂……”
“那是什么?”苏风直接打断赵刚的话反问。
“这个……”赵刚一时语塞。
苏风继续问道:“我敢问在场的每一位,三队是不是一个集体,换一句话说整个庙头村来说是不是一个集体?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如果说庙头村是一个大家庭的话,那么李浩也该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既然是一家人,家人犯错,我就问会不会给机会?”
顿了顿苏风继续说道:“他能知错,能拿着镰刀拿着磨石来到我们面前,那是需要莫大能气的,而我也相信经过七队的事情,李浩会更加的努力,不会再干这种荒唐的事情。”
“苏风,你话说得那么漂亮,但还是那句话,你拿什么保证李浩不再做那样的事情,你保证得了吗?”郑老三冷笑道:“如果你保证不了,那凭什么拿我们三队来做赌注,万一弄出一点事情出来,谁来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