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官府发布告示,宣称此前的懒汉和更夫等案件已抓到杀人凶手,其身份和此前的线索对上,正是王大财的儿子王允之。
因为口角之争,他才痛下杀手,对犯罪行为,王允之供认不讳,最后在牢里畏罪自杀。
凶手伏诛,罪不及家人,王大财的一切皆不受影响,至此,本案告破了结。
随之,那些暗中保护鳏寡孤独的官兵和影卫也都撤走,一人身边只留下了一个武功极高的人,全是凤砚卿的得力下属。
虽说王大财领回了假王允之的尸体,但他许久没收到儿子的消息,派去打探的人一无所获,如今告示一出,他难免着急起来。
他用特殊的联络方式找了几次圣姑,对方均没来赴约,也没给他传递任何消息,王大财心中越发不安。
恰在此时,有人给他府上送了信件,是一幅画像,用红色和黑色的墨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王允之,却是身受重伤,瞧着命不久矣。
信封里还有一块巴掌大的布料,染满了陈旧的血迹,王大财认得,那布料出自他儿子王允之的衣裳上。
王大财大惊失色,为防是有心人故意玩把戏,他带着布料去找了信得过的大夫,大夫告诉他,那是人血,且从颜色来看,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王大财仔细想了想他和圣姑的约定时间,说了个大概数字,大夫点点头道:“约莫就是那个时候了。”
“你确定吗?”王大财倏地捏紧那块布,肥胖的脸上布满寒霜。
“王老爷,你既来问我,必是信得过我,我哪能把自己的信誉不当回事。”大夫捋了捋胡子,言辞恳切。
王大财双眸一眯,电光火石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圣姑说过会保他儿子平安,可虎头帮人多势众,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如何有那么大的能耐?
或许,他的儿子早就死了,只是被那个女人瞒着,一直没告诉他,否则为何不敢前来赴约?
并且,她不知在弄什么邪术,一直需要人,他的儿子,也许早就成了她手里的牺牲品。
王大财心中愤怒不已,脑子一转,一条计划迅速在脑海中形成,他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医馆。
门帘后,凤砚卿和楚鸢歌缓步走出,大夫对着凤砚卿作了个揖,而后自行忙活去了。
“王大财还是挺爱他儿子的。”楚鸢歌摸着下巴道,忽然有些感伤。
她前世是被遗弃的孤儿,一直到她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原以为重活一世能体验一下亲情,结果却不尽人意。
贵为将军府的嫡出三小姐,她代替原主在栖霞谷生活的两年,从未收到过来自将军府的只言片语。
他们或许早就忘了她的存在,等她回去,迎接她的怕是刀山火海,但她不得不回去,因为她要报了原主的仇。
凤砚卿看她神色黯然,关切地问:“鸢歌,怎么了?”
“没事。”楚鸢歌摇摇头,“我们回去吧,接下来就看王大财了。”
回段府的路上,凤砚卿问:“你怎么想到如此精妙的办法?”
楚鸢歌坦诚地道:“赌,赌人性。”
其实这个计划算不上完美,因为几乎将宝都压在了王大财身上,他若按兵不动,他们还得等很长一段时间。
“人性。”凤砚卿品味着这两个字,似有所感,“人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肆意放纵,贪婪自私。”
楚鸢歌不赞成他的说法:“我相信人性本善,上天给每个人的心都是善良的,罪恶的是浮华尘世的种种诱惑。”
凤砚卿挑眉,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总有些人,毫无理由地恶。”
“那就是没扛住诱惑。”楚鸢歌从善如流地说。
她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始终坚信人的本性是善,也从不怀疑一个人可以有坏到极致的灵魂。
凤砚卿又道:“那么,本性善良的人,又有什么责任去承担这些过错的后果呢?”
楚鸢歌浅浅一笑:“所以呀,善良也要长出牙齿,否则就是软弱。”
凤砚卿似乎有些懂,但很模糊。
他扭头看着身侧其貌不扬的女子,眸光像被点亮的星空,璀璨潋滟。
两人回到段府,却见刘富能在花厅踱步,桌上的一杯茶已经见底,想必来了有一会儿了。
“段公子,你可回来了。”一看见他们,刘富能便冲了上来,神色间尽是焦急。
“何事?”凤砚卿走至主位上坐下,长袖轻轻一拂,气度不凡,不怒自威。
刘富能道:“告示贴出去不久,一对夫妇前来报案,说是一岁的孩子丢了。”
凤砚卿心中了然,淡淡地道:“你且回去安抚好那对夫妇,告诉他们孩子过几天一定会找到。”
刘富能对他素来深信不疑,闻言一叠声地应是,又问:“段公子,孩子失踪的事,是不是和那三人的死有关?”
事到如今,凤砚卿也不跟他玩有的没的,将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了他,并且道:“办法是鸢歌想的,若成功抓住贼人,刘大人别忘了给些赏银。”
他都这么说了,即便是官府不给,刘富能从腰包里掏也要给。
三人又详细制定了之后的行动,刘富能才告辞。
他前脚走,管家后脚来报:“主子,楚姑娘,王公子醒了。”
“带我去见他。”楚鸢歌有点儿迫不及待。
王允之很有可能和黑衣女子直接接触过,他身上有太多关于渡春蛊和命案的线索。
凤砚卿将她往前冲的身子拉回身边,不紧不慢地去了客房。
王允之重伤初愈,脸色苍白,一身病气,眼神有些涣散,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留下了后遗症。
楚鸢歌和他简单交谈,亮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成功将他的戒备心降低,并从他口中知晓了让她后背发冷的事。
王允之边说边发抖,几度崩溃,话毕,屋里落针可闻。
门口传来脚步声,贺名诚推门而入,禀报道:“主子,城东的酒鬼失踪了。”
楚鸢歌回神,咽了咽口水,脑中反复回荡着王允之的话,半晌才抬眸和凤砚卿对视,后者微微扬起嘴角:“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