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海边之后,清晨的风还有些凉,夹杂着海边特有的腥味。海滨小城带着独特的宁静,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意,这让习惯了快节奏的钟安龄有些不习惯。
但是这个时候,海边突然传来了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都是年龄相仿的小男孩。
为首的还流着鼻涕,在头上绑了个不知道从那找来的头绳装老大,腿一抖一抖的打量着钟安龄。
他们胡同的女生不多,就郁玫和谢毛毛两个。平时这两个人互掐都恰不够,别说搭理他们了。
这新来的小子一下就拐走了两个,地头蛇一下子不乐意了。
他擦了擦鼻涕,看着钟安龄得体的穿着还有脚上那双看起来有些高大上的球鞋,眼中闪过了嫉妒。
“兄,兄弟,哪个道上的?”
谢毛毛白了他一眼:“张小熊,你把口吃治好了再说话行不行?”
张小熊后头那一帮兄弟不乐意了,但是只敢隔着他朝着谢毛毛嚷嚷,“怎么对我们老大说话呢”乱糟糟的,但是都不敢上手欺负她。
谁不知道谢毛毛有个泼辣的妈啊,自己家的闺女自己收拾,别人要是动一下,那肯定是要被告状的。
张小熊摆了摆手:“你是个泼妇,我不跟你计较。”
谢毛毛一听来劲了:“你说谁泼妇呢?”她急赤白脸的凑近了张小熊,伸手就往他的脸上挠,“你说谁泼妇呢,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
张小熊再熊也不可能动手打女生,再说谢毛毛虽然泼辣,但是她作为仅存的两个女生,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的。
本来还想跟这个新来的小子立立威,这么一搅和,他的面子都丢光了。
张小熊吸了吸鼻子:“好男不跟女斗,兄弟们,我,我们走!”
原本一场霸凌就被谢毛毛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钟安龄看着谢毛毛还有些不解气的插着小腰喊:“龟儿子,别让我看见你,敢说老娘泼妇!”
他的心情顿时间复杂极了,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伸手快准狠挠人的姿态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看着钟安龄略有些吃惊的表情,谢毛毛略带些羞涩的笑了一下:“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他们不敢欺负你。”
钟安龄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但是看见从一开始就嘤嘤嘤我好怕的郁玫一个劲的往他的身后钻,他又一个头两个大。
谢毛毛看见郁玫那个做劲,暗自咬牙,这个小蹄子就会装。
平时碰见张小熊那一伙人,一张嘴比那刀子还要戳人呢,直怼的张小熊他们流着泪怀疑人生。
看着钟安龄还温声细语的安慰她,谢毛毛暗恨,还是大意了!
她硬挤进了两人中间,“别管她,我们去玩。”
钟安龄被这个不可貌相的姑娘再次惊到了,因为她的力气拉的自己被迫的踉跄了一下,看着在前头自顾自的走着还低自己半头的谢毛毛。
钟安龄默默的看了下自己的手腕,生平有些怀疑自己打小练得武术:难道是自己太菜了吗?
这时,被忽略的郁玫自觉地跟了上去,拉住了钟安龄的另一只手:“等等我啊。”
钟安龄一开始只是叉着兜在旁边看着,等到谢毛毛跟郁玫两人嘻嘻哈哈的声音一阵阵的传到了耳朵里,他有些意动。
沙滩好像踩上去软软的呢,那些小螃蟹看起来真好玩,还有沙子推的城堡都没有见过呢。
孩子心性,于是在谢毛毛再一次邀请他的时候,他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孩子们踏着朝阳追海,直到大中午的太阳炙烤着金黄色的沙滩,炙热的温度从脚底上升腾,烫的钟安龄连脸蛋都是红彤彤的。
他不住的把脚丫子重叠在另一只脚上,烫的斯哈斯哈的抽气。
谢毛毛看着他白净的额头上流下的汗,凑近了他。“你真像小王子。”
张小熊他们出了汗都是臭呼呼的,这个小哥哥不一样,他可香了,头发在太阳下还是金色的,长的跟谢毛毛看的那本绘图里的王子有些像。
钟安龄的脸颊红红的有些不习惯她的接近,看着谢毛毛近在咫尺的脸蛋,他不自在的转过了头,露出了红彤彤的耳朵。
“时,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三行人走到了胡同口的时候,正碰见了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从胡同深处走了出来。
一股浓烈的香水以女人为中心朝着周围辐射,看着女人脸上五颜六色涂成的调色盘,谢毛毛想起了自己用蜡笔涂鸦的那堵墙,谢妈妈当时抓住她打了一顿,现在还疼呢。
她见怪不怪的,只是旁边的钟安龄发现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之后就显得格外沉默的郁玫。
女人走到了三人面前,双手抱在了胸前,贴的夸张的假睫毛睥睨的看着几人。
“郁玫,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出去瞎跑吗?女孩子疯头野马的像什么样子?”
“妈妈。”郁玫把头埋在了胸前轻声的叫了一声,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女人伸出手就想拽住她走,看见她汗津津的小脸,还有鞋子上沾上的沙砾,皱了皱眉头:“算了,本来还想带你出去见人呢。你就跟你那个死鬼爹在家待着吧。”
说罢,她无视了听见了话之后瑟缩了一下身子的郁玫。
转头看向了钟安龄,倒是出现了几丝兴味:“你就是新搬来的那小孩?”
钟安龄点了点头,“你好。”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丢下了轻飘飘的一句,“怎么想的。”
径直的穿过了几人扬长而去。
高跟鞋的哒哒声消失在了胡同口,留下来萦绕在身边是浓郁而劣质的香水味。
郁玫低着头,缓慢地说道:“我先回去了。”
一向都是这样的,那个女人直白不加掩饰的厌恶。她看不起这个小城市,连带着将她带来这里的男人,还有她的骨肉。
争吵跟被无视充斥了她的童年,郁玫抬起了头,想到家里那个总爱用酒精麻痹自己神经的男人,脸上是已经习惯了的麻木,看的谢毛毛心里莫名一紧。
她想了想,拉起了她的手:“我妈说今天中午包饺子,你在我家吃吧。”
郁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谢毛毛拽着踉跄了几步来到了她家的大门口。
被落在原地的钟安龄看着俩个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红漆木门中,片刻之后响起了谢毛毛中气十足的声音“妈,今天中午吃啥馅的饺子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哟,玫玫也在啊!”谢妈妈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接下来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钟安龄举目四望,正午的太阳洒在了这道胡同里面,青墙黑瓦红木门,彷佛渡了一层光有了灵性。
来到了海城的第一天,钟安龄想:在这里生活的感觉似乎也不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