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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勘探队在小城一住就是大半年。人们已把他们当成了小城人,女人们爱把他们当丈夫支使,干点拉煤提水的力气活。小城人已习惯了这样,以为天长地久。

妮儿河的水,冬天是灰的,初春才有了绿模样。懒洋洋的绿,不情不愿似的,更别指望它惊艳了。河滩上的巴茅草汪洋恣肆,从桥上看过去,像辽远无边的森林,密密实实。春风吹起,巴茅草的花絮,雾一般在河滩上飞,银灿灿的,遮天蔽日,像怀揣某种预谋。又像春晓的梦,做得有些不清白——巴茅草统治的地带变得更无限了,仿佛成了要用钥匙才能开启的神秘之宫。

水还很凉,星期日的洗衣场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何况一个平时的下午。

奕华到这里,是与几个女同学捡废铁来了。学校给了每个学生交40斤废铁的任务。另几个女同学离巴茅草林远远的,她们怕。奕华与她们打赌,如果她走进了巴茅草林并呆上了半小时,她们就把已捡到的废铁全给她。

按游戏规则,她必须深入“森林”的腹地,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得到,哪怕一角衣服。但奕华往巴茅林的深处走,越走越忐忑。她有些害怕了,慌张中被一丛巴茅草狠狠绊了一跤。她干脆坐在了地上,想打发点时间,就往外走。突然,她见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丛巴茅草在激烈晃动,悉悉窣窣传来声响。她被吓坏了,几乎停止了呼吸,差点就要尖叫。可突然听到很熟悉的一男一女的声音在说话,这,立刻遏制住她的尖叫。

男的说:嫂子喂,让我再吃几口,嚎……嫂子,大啊。女的好像很生气又像在喘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吃……嗯啊……吃……吃啊,就知道吃,你还能吃一辈子?

奕华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吃?她不敢站起身来,只能趴着。除了看见那些巴茅草在激烈晃动,听到噼噼啪啪的断裂声,她无所作为。

男人又在嚷着要再吃两口,用很好听的普通话。女人好像真生气了:“这算个啥,有一天没一天的。有本事,吃上一辈子。”

“军婚哪。”

“怕啥,他又有病。说了可以离婚的。”

“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早晚回到你的京城,那里漂亮的大姑娘多得是,没开过苞的任你挑,谁也无法发现你是不是童男子。我只是个穷山沟的土包子,还大你这么多岁……”

女人呜呜地哭起来。趁着她的哭声很响,奕华在地上以手当足慢慢从巴茅草林出来。她没去找那些女伴,而是向小城的县革委会所在地跑去。

小城的民兵指挥部就设在那里。奕华找到巡逻民兵办公室。下午,没人,只有一个戴着民兵红袖笼的老头在那里拿着一叠牌,无聊地玩耍。

奕华很失望,准备走。老头两眼放光地叫住她,像干部似的问:啥事?说。

奕华犹豫了一下,说:有人搞流氓,你们管不管?说到流氓二字,奕华的脸突然通红,身体间竟有一种奔涌。她奇怪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怎么就知道那是在搞流氓行为呢?并且,什么是流氓行为,她也懵懵懂懂。因为,她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的啊。

老头一听有人搞流氓更是两眼放光。他叫奕华带路。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该拿点武器吧。却什么也找不到。于是拎着扫街的大扫帚急急忙忙跟随奕华来到河边。在巴茅林外,他一脸暧昧地对奕华说:小妹妹,进去啊。奕华多了个心眼:你自己进去嘛。两人正僵持,奕华无意中向左看,只见姚俐俐竟坐在了桥上。

姚俐俐仍穿着那件鹅黄的开司米毛衣。失去了舞台和灯光,那衣服也是没精打采的。见着奕华与老头走近,没与他们搭话,仍表情漠然地坐在那里,远远地、呆呆地看着河滩上无边无际的巴茅草林。从桥上看下去,也不会看到森林般的里面有何动静。只有当人走过的时候,惊了巴茅草的花絮,飞起来,像一群群蚊虫,或者雾,铺天盖地。

不久,勘探队里再见不到“严排长”的身影。姚俐俐趁着课间或放学,会去风雨操场的公用水龙头处,洗件汗衣什么的,顺便问问勘探队的人:小白到哪去了呢(只有她一直坚持叫他小白)?同事开始时说:小白回北京出差了。后又说,他调回总部了,结婚了。

再过上半年,勘探队也离开了南亘山。他们撤房子的那几天,奕华也去了,并深深地感受到小城女人们的忧伤。房子撤后,风雨操场干干净净,一片空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奕华他们下雨时会在里面上体育课,渴了,就用嘴接公用水龙头喝水。有只水龙头的开关已关不紧了,滴滴答答日夜滴水,下面形成了一个小水凼,还四处布满青苔。姚俐俐仍来这里洗件衣服什么的,边洗边唱样板戏,老是哼哼:“人一走,茶就凉”。 JIeW4DvMDFf18GFNO0ia3UnWnnKX4NompkB3tkMkJyFjUnbT/PMWoMYebmRZoT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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