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管理了中国世俗生活中的一切,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也因此历来世俗间暴动,总是以道教为号召,从陈胜吴广、黄巾赤眉、汉末张角一路到清末的义和拳,都是。不过陈胜那时用的还是道教的来源之一巫筮。
隋末以后,世俗间暴动也常用弥勒佛为号召,释迦牟尼虽是佛教首领,但弥勒下世,意义等同道教,宋代兴起一直到清的白莲教,成分就有弥勒教。
太平天国讲天父,还要讲分田分地这种实惠,才会一路打到南京,而洪家班真的模仿耶教,却让曾国藩抓到弱点,湘军焉能不胜太平军?
道教由阴阳家、神仙家来,神仙家讲究长生不老,不死,迷恋生命到了极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成仙了,仍要携带世俗,就好像我们看中国人搬进新楼,阳台上满是旧居的实用破烂。
道教的另一个重要资源是巫筮,翻一翻五千多卷的《道藏》,符咒无数,简直就是“十万个怎么办”,不必问为什么,照办,解决问题就好。
巫教道教原来是没有偶像神的,有形象的是祥兽、羽人。张光直先生说“食人卣”上祥兽嘴里的那个人是巫师,祥兽送巫师上天沟通,我相信这样的解释,而怀疑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里的“狞厉的美”。
彝器供之高堂,奴隶既无资格看见,怎么会被“狞厉”吓到?奴隶应该是不准进电影院看“恐怖”片的人。“食人”卣,“狞厉”美,是启蒙以后的意识形态的判断。
回到话题来,佛教传入后,道教觉到了威胁。
佛教一下带那么多有头有脸的神来竞争,道教也就开始造偶像神,积极扩充本土革命队伍,例如门神的神荼郁垒终于转为秦叔宝和尉迟敬德。
《封神演义》虽是小说,却道着了名堂。名堂就是,道教的神,是由世俗间的优秀分子组成,这个队伍越来越壮大,世俗的疾苦与希望,无不有世俗所熟悉的人来照顾,大有熟人好办事的意思,天上竟一派世俗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