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先生、N先生、马克和我四个人晚餐。菜中有一道扇贝,非常鲜美,壳亦好看。希腊神话的维纳斯生自壳中,真是合情理。年初我在佛罗伦斯的乌菲兹博物馆看波提切利的《维纳斯之诞生》,近看用笔很简,但实在是饱满。整个博物馆里的东西都是饱满,有元气,正所谓的酒神精神。美术学院里米开朗基罗的《大卫》石像,真是饱满,他所有的作品都饱满,连受苦受罪都是饱满的形体在那里受苦受罪。
文艺复兴,复兴的是饱满的人文精神,论到造型,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都早将原理确立了。
G先生问到共产主义及中国传统。我的意见是中国只有“共产主义”这个词,就像说到中国禅,与印度的佛教已无甚关系。而“禅”又只是一个话头,说说的,哪里就是色相?
意大利人懂“面子”。
G先生说还要看在美国圣地亚哥举行的美国与意大利帆船比赛的电视转播实况,于是大家散去。
路边小店的灯将窄巷照得有些恍惚,来往的人遇到了,侧身而过。
《教坊记》有一则说到:
《圣寿乐》舞,衣襟皆各绣一大窠,皆随其衣本色。制纯缦衫,下才及带,若短汗衫者以笼之,所以藏绣窠也。舞人初出,乐次,皆是缦衣舞。至第二叠,相聚场中,即于众中、从领上抽去笼衫,各内怀中。观者忽见众女成文绣炳焕,莫不惊异!
这是一千年前为皇帝祝寿的舞蹈,《旧唐书》的《音乐志》里说:“若圣寿,则回身换衣,作字如画”,所以看来还会变出字来,当时有诗人记录过例如“太平万岁”。
《教坊记》的珍贵还在于崔令钦不但记载“其然”,还记载“所以然”。这种舞蹈现在仍有,例如运动会开幕闭幕时的团体操,观众席上变化的标语。现在的观众看了,也还是“莫不惊异”。
九月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我们肯定还会看到这种古老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