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长却感觉到有些愧疚,毕竟自己有事没事就来学子间找胥先生,胥先生自己没有烦,容长都有些烦了。
可是胥先生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给容长聊天,谈心,下棋,指引着容长做事,又纠正容长的错事。
容长早就胥先生当做自己的亲人了,只是两个男人之间不好说什么肉麻的话。
但是两个人之间都懂得,胥先生无依无靠,为了学问竟然没有娶妻生子,一生孤苦伶仃,早先年教书挣下的一些银两,都用来买书了,还救济了一些穷人家的孩子。
所以容长一直就拿胥先生当做自己的榜样。
他心里想要取代长诀,做天下的主人,现在万事俱备,只是自己的身体竟然又这般不争气,竟然患了绝症,自己先前的志气,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是看见胥先生这般淡泊名利,容长忽然就明白了。
“先生,学生现在好像走了一条众人都反对的路。”
容长帮着胥先生捡棋子,低着头,轻声对胥先生诉说自己的痛苦。
胥先生听着容长的话,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惊讶,像是习惯了容长说这种话一般。
“你不是经常走独木桥吗?”
“先生。”
容长像是在跟胥先生撒娇一般,语气多了两分柔和与幼稚。
“不用管别人说什么,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
胥先生这才回归正题,安慰容长,他算是看着容长长大的,知道容长这个孩子,可不像是表面看到的这样温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性子,个性很强,一般人又难以说服他。
但是他看着容长脸上的表情,忽然觉得容长好像是做了一些重大的改变,眉宇之间竟然少了先前的一些英气,竟然多了一丝的柔情。
“因为那个小姑娘吗?”
“先生?”
容长不知道为什么胥先生竟然这样说,一时有些困惑,难不成胥先生早就知道小七是女子了?
胥先生眨了眨浑浊的眼睛,将一颗黑子放到了白色棋子的 里。
容长见胥先生将棋子认错了赶紧伸手将那颗黑色的棋子夹了出来。
动作还停在半空之中,忽然胥先生就说了话,“一坛白子之中,混入一颗黑子,你不是能看到吗?”
容长看着手中的棋子,本来还以为是胥先生不经意的过失,没想到竟然是有意为之,按照胥先生的意思,那这颗黑子就是小七了。
想到这里,容长默默低头,为何当时人人都知道了小七是女子,而自己却愚笨到被柳穆图提醒才知道?
那时候,自己还责怪小七不告诉自己她是女子,现下看来,原来还是自己愚笨,竟然没有仔细观察出来小七就是女子。
就连只见了几面小七的胥先生都知道了小七是女子,可自己天天跟小七一同上学下课,吃饭大闹,竟然还没有看出来。
现在一想,容长竟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就能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
可是,自己在用人、谋略这一方面可没有犯过什么错,在小七这里怎么又栽了跟头?
“学生有些愚笨了。”
胥先生轻轻一笑,“呵呵,我还以为是你有意为之呢。”
“学生怎么会带女学生进先生的学堂呢?”
容长赶紧给自己解释,他可不想让胥先生觉得自己这样轻浮,竟然不遵守学堂的规矩,任意的带了女学生来。
胥先生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这规矩是皇上定的,我不能违背。”
言外之意,就是胥先生才不会理会这样男女有别的规矩,觉得女子也是应该接受教育学习的,可是因为是皇上定的规矩,他也不好违背。
容长知道胥先生一向是不拘泥于外物的人,对众人一视同仁,就连乞丐想要学习,他都会在破庙里教学。
“先生,您说,我该不该放弃之前一直坚持的事情?”
容长忽然严肃起来,之前他一心想要夺了长诀的皇位,以至于又跟柳穆图勾结,又跟端仪有联系。
他暗地里集聚文人,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保证会让长诀身败名裂,让朝廷陷入动乱,可是现在他迟迟没有做。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可能就是为了一个笑脸。
一个无忧无虑的笑脸,那种笑容让他心里的怨气都慢慢消散了。
胥先生一向是不主张容长谋反,虽然每次下棋,他都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的想法,想要阻止容长,但是容长一直避而不见,依旧是我行我素。
他也直达容长想要做的事情,他是阻止不了的,就算是华冉还有华陈氏都阻止不了。
“试卷不是没有了吗?”
容长正在想着东西,忽然被胥先生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他眼睛顿时有些异样的光芒。
“先生……”
容长好像是被胥先生的话给吓到了,立刻就拱手道,“先生,学生会找回来的。”
胥先生点了点头,在这所有的谈话中,胥先生都在安心的看棋局,捡棋子,好像容长并没有来过一般。
容长看着胥先生的眼睛,忽然眼眶一湿,喉结微动。
“先生,祝您万寿无疆!”
胥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容长突然对着自己说出来这样无厘头的话,这才抬头看了看容长的面容。
容长眼里的泪珠慢慢流下来,可是胥先生的眼睛好像根本就看不到。
胥先生轻笑,“能活多长时间,那是天定的,能做什么贡献,那是自己决定的。”
容长默默看着胥先生,知道胥先生看不到自己流泪,所以就伤怀了一会。
他也不想自己患上寒疾,他也想自己能够健健康康的度过这一生,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如他所愿呢?
难不成是自己的雄心太大了,老天爷来压制自己了?
可是他所作的事情都是他必须做的,华家十六年前含冤被抄,他怎么能坐视不理,自己的父亲虽然现在一再的容忍,但是先皇中毒那日,顾亲王来华府的时候,华冉是多么的高兴,他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容长再三思索了一会,见时辰不早了才起身与胥先生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