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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一把脸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水珠，苏雨霏无助地看向主任。
摆了摆手，主任示意她稍安勿躁。
很显然，这名家属，深谙医闹之道，从送父亲到医院开始，就已经打好了小算盘。
这就是从医者的悲哀：救每一个病人前，还得考量，患者家属是否会医闹。
很多时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完全没有用的，面对杠精，只能硬杠。
还没等主任开口发话，躺在床上的患者，在药物控制住心率后，也开始恢复了活力。
“你们这些庸医！都是骗子！和厂家勾搭就想骗我们的钱！你们给我把除颤器挖出来！我把除颤器还给你们，你们把我的钱还回来。”
苏雨霏看着主任变得铁青的脸，轻轻地握住床上老人的手：“爷爷，我理解你的心情，很多安装除颤器后放电体验不好的患者，也有过类似的诉求，但是，你的性命和这个小小的痛苦相比，您选哪一个？”
床上的人愣怔了几秒，苏雨霏身后的患者家属便再次躁动起来，嚷嚷着，就算是不把除颤器的钱要回来，也要有所赔偿。
苏雨霏只能反复给他们解释，如果不是除颤器这次放电，林爷爷已经去死了21次。
所以，除颤器虽然放电让他感到痛苦，但还是救了他的命。
当然，这个道理，患者和患者家属并非不知道。
只是他们觉得，花了那么多钱，装了除颤器，总觉得心有不甘，加上现在又受了罪，当然要闹一闹，能拿到钱最好。
就算拿不到钱，拿厂家的人撒了气，心中也舒坦一点。
收好程控仪送到住院部，苏雨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心情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
主任看着她边扎马尾边吐气的模样，有些歉意：“小苏，今天麻烦你了！”
苏雨霏立即绽放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对着主任弯了弯腰：“抱歉，主任，给您添麻烦了！”
主任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进口器械，价格的确高昂，尤其是除颤器。很多家庭都是东拼西凑才集齐这救命的钱，所以，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变得十分敏感。”
苏雨霏深有同感：“要是国产器械能普遍被应用就好了。”
“呵呵，国产器械？任重而道远啊！”
两人相对无言，只剩下长长的叹息。
苏雨霏再次冒雨跑进地铁站，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患者家属提到“十几万”几个字时咬牙切齿的愤怒，是主任提到国产器械时那一声凝重的长叹。
心电装置的技术门槛太高，这些年来，国内心电装置设备的进展一直十分缓慢。
目前国内每年新增猝死风险的人数是50万，但安装除颤器的人，不足2万。
一是因为没有相关的筛查机制，二是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让很多的患者望而却步。
入行刚刚半年的苏雨霏，对这些人群深感同情，却又无能为力。
苏雨霏刚刚回到办公室，就被蓝小眉一个电话，再次喊到了办公室。
看到苏雨霏，蓝小眉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蹭地窜了起来：额前几根被雨水濡湿的头发，凌乱地趴着，黝黑的眼珠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无辜，脸色苍白，一张小嘴却红艳艳，愈发显得她楚楚可怜。
“这是公司，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整天搞得自己那么风尘，想勾引谁呢？”
这话，说得十分重，苏雨霏的瞳孔瞬间就竖了起来：“蓝总，请问下，素面朝天的我，哪里风尘了？我改！”
蓝小眉冷笑了一声，眉毛一挑：“看来，有人撑腰果然不一样。”
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蓝小眉俯身向前，看向苏雨霏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别忘了，这里是公司，不是有人心疼你的省属医院。”
苏雨霏双唇微微哆嗦了几下，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知道自己定岗是临床技术专员，苏雨霏打死都不会主动上报那件事。
只是现在，覆水难收，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
“蓝经理，你喊我来，有事？”
蓝小眉见苏雨霏倔强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个校招生而已，把客户和老板都迷得三荤七素，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
这不，蓝小眉手上马上就有了她的把柄。
刚才的主任来电，特地提了苏雨霏在医院被打的事情，本意是表扬苏雨霏临危不惧、以患者为第一责任，即便遭受毒打还坚持为患者先行程控，做了正确的诊断并给了后续治疗方案。
但是，蓝小眉直接把它当成了一桩投诉：患者不满意这一次的技术服务，而且苏雨霏和患者家属发生了肢体冲突。
为了保证公司服务质量，降低患者投诉，蓝小眉要求苏雨霏写悔过书，保证以后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苏雨霏把牙关咬得死死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错，蓝小眉就是故意在刁难她。
因为，她到公司第一个月，就被大中华区Boss钦点，担任校园管培生的班长，全程给大Boss汇报管培生培训进展。
更因为，她在培训完跑医院的第二个月，就被客户表白，而且她还十分耿直地主动上报，要求划分区域时，为了避嫌要把那家医院拿掉。
对蓝小眉而言，大Boss和客户都喜欢苏雨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让她怒火中烧的是，她的顶头上司，居然也过问了苏雨霏的事。
跟随楚奕云五年，蓝小眉最清楚他的性情：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唯数字论的王者。
这么多年，别说一个新来的管培生，就是他的直线下属，他连业务汇报都是能一个字问完绝不多说两个字。
可是那天，他居然和蓝小眉打探了足足半小时，全是关于苏雨霏的消息。
蓝小眉当时完美地诠释：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大Boss对苏雨霏有印象，楚奕云对苏雨霏十分关心，所以，开掉她不现实。
但是，开不掉她，并不代表她拿苏雨霏没办法：定岗恶心她，日常工作也给她穿小鞋，有事没事给楚奕云投诉她……
蓝小眉倒是想看看，苏雨霏能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