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步摇从手中被抓走时,杜汐月身子一震才回过神来,却见施世纶一脸怪笑地站在她面前。
“这步摇玲珑剔透,我看是哪位‘风流才子’赠予的吧。”施世纶笑道。
杜汐月恼羞成怒,一把将步摇夺了回来,气冲冲地朝着卧室走去。
施世纶一头雾水,只是开了个玩笑,这丫头怎么就生气了。片刻后杜汐月从卧室内走出,径直走到灶间里提了一个竹篮出来了。
“玩笑之言,月儿莫怒。”施世纶冲着杜汐月离去的倩影喊了一声。
“谁怒了,我去买菜。”杜汐月转身做了个鬼脸,迈步离开。
当其路过吏房时,方修不由得感叹,“杜姑娘真是美若天仙啊。”
冉夜不由得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杜姑娘怎能看上我等粗人?”
和青莲巷不同,扬州南市主卖鲜果菜蔬和各类熟食,大道平直但沿街商贩众多,人流熙攘无比。杜汐月手提竹篮穿梭其中,不一会儿便采买了不少东西。却见一老叟摆摊卖莲藕。那莲藕肥美壮硕,上面还有新鲜的河泥。
一番讨还,杜汐月采买了几个。施世纶公务繁重,买回给他做个莲藕酿肉。
但在转身的瞬间,却看到文斐然于其身后数米处站着,定定地望着她。犹如一株白杨,玉树临风。身旁还跟着提着大包小裹的文诚。
“少爷,是施大人的仙女妹妹哎。”文诚一高兴,居然喊出声来。文斐然瞪了他一眼,文诚吓得赶紧缩了脑袋。
“去林家铺子再买两只烧鸡,工人们干的辛苦,我们不能亏待他们。”文斐然冲文诚努努嘴,文诚一溜烟地朝着铺子跑了去。
此时的杜汐月呆呆地立在当下,皓齿咬唇,眼瞧着文斐然朝着她款款而来。
“你……”两人同时开口,杜汐月脸上飘过两朵红云,满是羞赧之色。
“好巧啊!”文斐然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玉齿,“杜姑娘也来采买东西?”
杜汐月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一些银钱,“上次你走的匆忙,这是步摇的钱,今日奉还。”
文斐然微微一笑,“那本就是赠予你的,岂有要还之说。”
“我家兄长从小便教育我,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要这步摇。”杜汐月一脸坚持。
文斐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所还方式甚多,哪里只在于钱银,姑娘何不将你腰间这荷囊赠送于我,便可抵那步摇了。”
杜汐月俯身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荷囊,这是孩提时期,母亲为自己所做,用的还是寸金寸缕的云锦,她深吸了口气,将荷囊从腰间取下,递给文斐然。
“行,那我就用这荷囊抵步摇钱。”杜汐月伸出素手递了过去,在文斐然接过的刹那,触碰到他那玉笋般的手指,不由得心脏一颤。
文斐然接过就将荷囊往腰带上一挂,微笑着朝着杜汐月拱手道,“多谢姑娘成全,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说完便飘然转身自顾自地离去,徒留杜汐月楞在当下。
“他刚言说那话是何意?”杜汐月暗自思忖着,旋即猛地瞪圆了眼睛。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喃喃地念出了下两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文斐然哪里是让她以荷囊抵步摇的钱,分明在暗示两人已然“交换信物”!
“竖子,居然敢戏弄于我。”杜汐月紧咬朱唇,面红耳赤。
翌日清晨,文斐然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去盐场,出发前再三叮嘱文诚要好好照顾爹娘,若有情况请第一时间跑去盐场通知他。
临行之前,文刘氏红了眼眶,一再言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娘,你放心吧。”文斐然登车朝着母亲挥了挥手,马车渐渐驶离文宅。
近未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华泽盐场的门前。文斐然揭帘而下,但见一堵两丈之余的青砖长墙将盐场包裹其中,门楼则古朴庄重,在两侧还雕有“龙子螭吻”,以防火患祸事。
回想上次来时还在孩提时代,他自幼习武弄墨,又觉科举俗套,更不曾于家业上留心。但这次父亲生病,也让他看清楚了扬州城商界的动荡。这使他不得不收敛习性,来到盐场监工。
此时,随车而行的另一名叫文生的家丁则告知盐场看守,“通传盐场统理,文家少主到了。”
盐场看守闻言撒丫子往里跑去,不一会儿但见一赤膊光背鬓发已白的老年壮汉,肩膀上还搭着一件被汗液浸透的马褂,迈着大步朝门口走来。
文斐然摇头轻笑,上前拱手施礼,“大富伯伯,你还是威风不减当年。”
此人名叫张大富,乃华泽盐场的统理。为人豪爽厚道,在文天扬还是个毛头小伙时便来盐场当学徒工。在这里勤恳劳作了几十年,即便现在当了盐场统理,但他仍旧和场工们共同劳作。
“好小子。”张大富走过来,伸手拍了文斐然肩膀一下,他与文天扬相熟,并不视文斐然为其少东家,更觉得他如家中侄儿一般。
文斐然笑笑让文生从车中取出一提纸袋,“给您带的‘林祥记’的板鸭。”
张大富不由得开心大笑,“好侄儿,记得你大伯好这口。”说着,竟也不避讳众人,直直撕下一只鸭腿大嚼了起来。
文斐然示意文生和两名看守一齐将车中之物搬下,并告知张大富打今日起自己要来盐场监工,所带这些吃食都是慰劳场工们。
张大富不由得开怀大笑,赶紧带着文斐然走进场内,放开嗓门大吼道,“弟兄们,盐场少主来了,还给大家带来一车的吃食。大家伙铆足了劲儿干,晚餐加菜……”
声音刚落,场工们不由得开心应和,纷纷欢迎文斐然的到来。
“走吧大侄子,我带你在盐场里四处转转,你先熟悉下工作流程,咱们先去‘种盐地’!”张大富说着便带领文斐然朝前走去。
片刻之后,两人便来到了一块方地前,但见地面不似平常土黄之色,此色灰暗潮湿,且有少许未燃尽的稻麦芦茅。
“这就是种盐地。”张大富指着这块地,“大侄子,你知‘盐为百味之母’,却不知它是从此处生发的,此乃我盐场之根本。”
文斐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觉得自己有些惭愧,身为盐场少主,居然对造盐之事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