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结语
古埃及人创造出人类文明史上第一批纪念性巨构,作出了令此后数千年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这些当然是在其特定的宗教、政治等社会条件下得以形成的,但其在艺术上达到的成就永远是人类的一份无比珍贵的遗产。
古埃及的宗教观坚信,人生在世只是短暂的过渡。死后的生命却是长久的。所以,活人居住的所在,不论是平民的住所或是法老的宫殿都只是用泥砖和木材建造。而陵墓和神庙却用的是石材。石材的耐久性便是纪念性的最基本条件,它可以承载被纪念对象的永久性。而要达到纪念性的效果最有效的手法便是在尺度上做文章,把被纪念的对象尽可能地扩大规模,尽量创造出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从而使普通人感受到心灵的威慑和压力,自然而然地产生对被纪念者的敬畏、恐惧和崇拜。深感自身渺小的人们在精神上就会被压垮。这一手法在古埃及被运用得淋漓尽致。140多米高的巨大金字塔,近20米高、73米长的狮身人面怪兽,直径达3.5米的大石柱,密布着134根巨型石柱的大厅,重达1000多吨的方尖碑,众多高过20米的法老巨像,依山而建的宏大陵墓……,无一不是对芸芸众生的心理重压。
纪念性的获得不仅来自雕塑与建筑的巨大体量,古埃及人还运用空间这个有效的手段,用柱体、墙体和雕塑组成封闭性的空间,处处封堵人们的视线。恢宏的金字塔和神庙并不是单一的空间,而是创造一连串的空间序列,用轴线串连的神道、塔门、院落、柱厅、圣堂,通过开放—封闭—再开放—再封堵的一系列过程,通过收缩的空间逐步挤压人们的视觉。其间还以雕塑的具象语言和建筑的抽象语言相配合,展示了法老的赫赫战功、夸张的神话传说、生动的历史场景,以及生活习俗、劳动场面、医疗手术器械、妇女分娩过程等丰富的内容,多角度、全方位地对人们施加影响,极大地发挥了震撼力。这种综合性的灌输包围,使原本就已深深屈从于宗教政治信仰的民众不可自拔。古埃及艺术家取得了预想的社会效应。
古埃及的雕塑艺术是纪念性的,达到了相当惊人的高度。以雕塑代替死者的身躯,作为灵魂的栖息所,这种观念要求雕塑家具备极高的写实能力。无数的宏大工程锻炼了雕刻匠师把握大型作品的本领。而古埃及社会对雕塑艺术的特殊功能要求,又使古埃及艺术家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极富建筑感的雕塑艺术语言,也就是人们称为“正面律”的姿态。细部的概括写实、明确的形体结构与整体运动转折的装饰化,这三方面奇妙地结合在一起。这正符合建筑几何性语言的要求,端庄的神情又赋予作品无比庄严的纪念性。许多大型圆雕人物夸张了体量,增加了形体的张力,也是建筑感和纪念性的有效手法。浮雕艺术独树一帜的装饰化构图手法,从公元前2400年第五王朝就出现的深深刻出影像轮廓的办法,既减少了凿平底面的工作量,又极醒目地突出了形象的特征,使得雕塑与建筑有机结合,又发挥了雕塑自身的魅力。所有这些行之有效的艺术手法,将古埃及的雕塑与建筑推到了永恒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