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诗学乖了,脚伤一好,三天两头地往医学院跑。
气温降了之后时不时会下雨,许小诗盯着屋檐上落下来的雨线,开始倒数。
三、二、一,楼梯间传来嘈杂的声响。
医学院下课普遍没有那么准时,陆执又学的是临床,最近跟着导师在做课题研究,经常要比其他人更晚一点才能出来。
许默远远看到许小诗站在柱子边,大声道:“小诗妹妹,又来等陆执一起吃饭呢?”
张子枫夸张地做了个表情:“最近执哥心情好得不得了,作为室友,我们感受可是十分深刻。你不知道,之前有段时间执哥那脸啊,每天就跟拉长了的驴子似的,贼吓人,我跟许默避之不及,偶尔还会变成他的出气筒,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许默笑着捶了他一下:“行了啊,少说点,别被陆执听见。”
身后突然飘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我已经听见了。”
许默跟张子枫同时把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互相看了一眼,哈哈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呀!”
然后快速闪人了。
陆执走过来,细腰长腿掩藏在烟色风衣里。
许小诗现在十分狗腿,亲昵地蹭过去,双眼发亮地盯着陆执那张脸,把手里的雨伞递过去:“哎呀,我今天只带了一把伞。”她想陆执这么好,自己还是得努力争取一下,毕竟现在只是她怀疑孟蔚然是陆执女朋友,陆执自己可还没说呢。
陆执觉得有几分好笑,迈开长腿,从她身边走过去,无视了她伸着的手。
许小诗愣住了。
走了几步,陆执微微偏头:“还不跟上?”
许小诗立即又开心了,像是被顺好了毛的猫一样轻快地跟去,她想她如果真的是只猫,那现在尾巴一定翘得高高的。
陆执站在檐下,等了一会儿,迟迟没见许小诗的下一步行动,出声提醒道:“撑伞。”
他双手在风衣兜里放着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许小诗终于明白过来,又奓毛了:“你让我给你撑伞?”
陆执眉一挑:“有什么问题?”
许小诗比了比两人的身高,陆执一米八七,高出自己一大截,她愤愤地说:“你那么高,我怎么撑?伸手踮脚吗?”
陆执眼里全是流光潋滟:“不可以吗?”
许小诗被他这美色诱惑得心神一荡,然后猛地摇摇头回过神,鼓起腮帮:“不可以!陆执我跟你说,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好你就飘了,你这是剥削压榨!”
谁知,陆执干脆伸出一掌,把她抵在身后的柱子上,让她禁锢在怀里,动也不能动。
许小诗心底一颤,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要干吗?”
陆执俯身伏在她耳边,呼吸灼热。
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甜言蜜语,许小诗面色泛红,心里期待不已,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只听陆执低声道:“怎么办?我就喜欢剥削压榨你。”
“……”
许小诗满腔柔情,碎了一地。
陆执还是那个陆执。
“哎,听说了没,医学院闹鬼了!”
“对对对,说是有个白衣服的女鬼,披头散发,爪子猩红,一到晚自习就断了临床系的电跑出来吓人!”
“真的假的啊,医学院真有鬼啊?”
“当然是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医学院那个底下,有太平间!”
“天啊,真的好吓人啊!”
“可不是嘛,我表姐就学的临床,每天给兔子老鼠什么的做解剖,她亲眼看见的!”
“……”
许小诗坐在齐阮旁边,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无意识地拿勺子搅动碗里的汤,开始思考:医学院,临床系,那不就是陆执他们系吗?
“小诗,”齐阮放大了声音,“小诗!”
“啊?”许小诗蒙蒙的,“怎么了?”
柴茜不怀好意地笑她:“这么出神,想谁呢?”
齐阮很上道地接话:“还用说嘛,当然是陆执啊。”
许小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看了眼隔壁桌几个仍然相谈甚欢的女生,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医学院闹鬼的事?”
柴茜满脸无所谓:“医学院闹鬼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吗?”
齐阮胆子不大,就怕这种莫须有的东西,闻言皱着脸:“别说了,我老感觉有鬼在盯着我,后背凉飕飕的……”
柴茜大手一挥,豪迈道:“这大中午的,怕什么。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回到宿舍,许小诗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又可以去见陆执的好机会。她作为一个学心理的,去慰问慰问那些被女鬼吓怕了的医学院学子,没毛病。
这么一想,许小诗来劲了,翘了晚自习就往医学院跑。
临床系把教学楼和实训楼修建在一起,方便学生实验和上课,也方便了许小诗不用一栋楼一栋楼地找陆执。自习课还没响铃,楼道里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落地针的声响,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许小诗去过陆执班上的自习室几回,对这里门儿清。她走在三楼走廊上,正思考着怎么摸进自习室,忽然头顶的白炽灯“啪”地熄灭了,安全通道指示牌泛起了幽幽的绿光,把这冗长的走廊照得异常阴森。
许小诗心头猛地一跳,一下子攥紧了五指,颤颤巍巍道:“不会吧?女鬼断电?”
许小诗忍着恐惧,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按理来说,自习室里那么多人,突然断电怎么可能一声不吱?她心底发毛,伸出一根食指,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教室门,幽暗的光线照进门内,教室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人……呢?”许小诗吓傻了,连脊梁骨都冒出了寒意。
这地方有点邪门,许小诗觉得再待下去,她估计要得心脏病。谁知,她刚转了个身,就看到一米外有个白影正静静站着,浑身笼罩着绿幽幽的光,面对着她的方向。
白衣服、披头散发、爪子猩红……
“啊啊啊——”许小诗生生被这景象刺激得手软脚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逼出了两行眼泪,“你别过来!走开走开!”可不管她怎么往后缩,“女鬼”都已经逼近,然后在她眼前停住,蹲下。
长发垂到地面,被一双白皙宽大、骨节分明,却染着红指甲的手拨开,露出藏在头发里的一张脸。
陆执说:“傻子吗?”
陆执把衣服和头套取下来,又把指甲片取掉,将许小诗拉了起来。
先前太害怕没发现,现在许小诗才想起来,这个鬼的身形明显比女生大出一轮。她眼泪还在掉,一边哭一边骂:“陆执,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执把她的眼泪擦掉,带着她往外走:“是,我有病。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在上自习?”
他话音刚落,下课铃响起,室内灯光全被打开。
楼下大厅里突然传来男生中气十足的喊声:“肖雨,跟我谈恋爱吧!”
紧接着是一群人在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许小诗下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人群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起“闹鬼”事件其实只是临床系学生在做的系内活动,而这场表白则是活动的最高潮。
至于许小诗为什么会过来,她是不会告诉陆执说:是因为自己怕他被女鬼吓到了,所以想来给他做心理辅导的。
但这并不妨碍许小诗羡慕那个叫肖雨的女生,至少经过这一吓,她收获了一场表白仪式。想到自己跟陆执之间那算不上男女朋友又似乎超出青梅竹马的关系……
许小诗觉得心很塞。
许小诗慢吞吞地跟在陆执身后,路灯拉长了两道影子。
陆执双手负在身后:“许小诗,你属乌龟的吗,怎么走得这么慢?”
许小诗搓搓手,跟了上去。
回宿舍的这段路她天天走,但还是第一回晚上从医学院走回来。
路上一对一对的小情侣在压马路,又是手牵手又是咬耳朵的,嫉妒得让许小诗差点咬破了小手帕。
她也想跟陆执手牵手。
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身边再一次经过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许小诗侧过脸看了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埋头走路。忽然,一道大力抓住她的肩膀,推着她把她压在了路灯杆子上。
许小诗吸了口气,说话都不利索了:“陆执,你……你干什么?”
陆执双眸紧紧盯着她,像要将她溺毙在那片深邃的海里,他咬牙低声说:“是不是非得要亲你,才能表现出我有多在乎你?”
许小诗蒙了,睁大双眼:“你……唔……”
她还没说完,陆执已经低头,准确无比地噙住了那红润微张的唇,将她没说完的所有话,全部吞进了自己嘴里。她的味道甜美芬芳,有点像夏日里清润的香草冰激凌。过去的那些年,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克制自己,现在好了,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许小诗被亲得发愣,怎么也想不清为什么突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陆执吻得越来越深。
许小诗心跳加速,无法呼吸,浑身发热,脸和耳朵一下子变得殷红。最后她实在是憋得不行,陆执才松开她,让她喘口气。
许小诗靠着灯杆,不停地拍着自己胸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执亲她了!
陆执亲她了!
陆执亲她了!
欣喜之余,许小诗抬起头,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陆执。他站在灯下,昏黄的光线落在头顶、脸上,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许小诗看愣了,有些讷讷地说:“陆执,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陆执原本的一腔喜悦被这句问话击得七零八落。他们从出生就在一起,长到这么大抱也抱过亲也亲过了,她竟然还在问这种傻问题。难道他除了对她好,还对其他人这么好过吗?
陆执气得转身就想走。
许小诗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腰,脸颊在他后背蹭了蹭:“我知道错了,不要走!”
陆执冷嗤一声:“脸呢?”
许小诗没脸没皮地继续蹭:“不要了,要脸干什么,要你就够了。”
她这话十分踩点地取悦了陆执,陆执嘴角牵出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