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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汉

比尔·康宁汉跟权威过不去,这从来都不是秘密。在某种程度上,那就是他的商标,一个喷火的反抗者,而且他把这个商标转化成了ALC每年1000万美元的合约。但是,就像一个人的鼻子、耳朵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肥大一样,定义这个人的心理问题也是。如果活得足够久的话,我们都会变成自己的讽刺漫画。于是在过去的几年里,随着比尔的权力变大,“去你的”这种态度也日渐恶劣。时至今日,他已经像古罗马恺撒大帝一样,内心深处相信自己可能是个神。

究其根本,这也是为什么当整间公司都在为他声称的“电话窃听”叽叽歪歪时,他仍能上节目。不过,如果他能坦承的话(他不能),他不得不承认,戴维的死与这件事关系很大。危机时刻产生了忧伤反应和权力真空,比尔对此加以利用,借机传达他所谓的“领导力”,但实际上是一种道德欺凌。

“你们是要—”他说,“让我搞清楚,你们是要在全面开战的时刻开除我。”

“比尔,”唐·里柏林说,“不要走这一步。”

“不,我要—你需要正式说出来—这样等我告诉你,要你赔10亿美元的时候,我就能言之有物。”

唐瞪着他。

“老天爷。戴维死了。他的妻子死了。他的—”

他沉默片刻,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冲击。

“他倒霉的女儿。而你却—我甚至不能大声说出来。”

“完全正确,”比尔说,“你不能,但我能,我就是干那个的,有话就大声说出来。没有人愿意问的问题,我来问—几百万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才看这个频道。人们打开电视看我们自己老板的死亡报道,却看到某个补位机器人戴着费雪牌假发在读提词器上的观点,你说他们会不会跑去看CNN。戴维和他的妻子、女儿—在该死的洗礼上我还抱过她—正和本·吉卜林一起躺在大西洋底的某个地方,我听说本正面临指控。每个人都在用‘意外’这个词,就好像这个地球上没有人有理由想让这些人死。那为什么一个坐防弹豪华轿车、有防弹玻璃办公室的人会被一枚该死的火箭炮打中。”

唐望向富兰克林,他是比尔的律师。唐已经知道,在常识和营销天才的对战中,营销就要胜出。富兰克林微微一笑。

于是就这么通过了。周一早晨,比尔·康宁汉回来上节目,即坠机发生后的三个小时。

他坐在摄像机前,头发没梳,衬衫袖口卷起,领带歪斜,以求达到所有的意图和目的,让他看起来像个被悲恸击垮的人。然而,他一开口,态度却很强硬。

“让我把话说清楚,”他说,“这个组织、这个星球失去了一个伟大的人,一个朋友和一个领袖。没有他,我现在不会坐在你们的面前—”

他停顿一下,整理心情。

“—如果不是戴维·贝特曼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潜力,我今天还在俄克拉荷马州报天气,我们一起打造出这个频道。他娶美琪的时候,我是他的伴郎。我曾经是他女儿瑞秋的教父。所以我感觉,我有责任见证他的谋杀案得到解决,那些凶手被绳之以法。”

他向前探身,定定地凝视镜头。

“对,我说的是谋杀,不然还能是什么?一个权力人士的城市里最有权力的两个男人,他们的飞机消失在黑暗的大西洋上空,一架前一天刚刚做过保养的飞机,由顶尖的飞行员驾驶,他们没有向飞行控制站汇报机械问题,却莫名其妙地在起飞18分钟后从雷达上消失了。看着我的脸,地球上没有人能说服我,让我相信这里面不牵涉任何的违规行为。”

那天早上的收视率是频道史上最高的,而且仍在继续攀升。随着第一块残骸被找到,第一具尸体被冲刷上岸—艾玛·莱特纳的尸体,于周二被渔人岛上一个遛狗的人发现,莎拉·吉卜林的尸体在周三早晨被一名捕虾的渔夫捞上来。比尔似乎就超越自我了,像一场胜负难分的第七场比赛下局的替补投手。

那一天,比尔把发现人体残骸这件恐怖的事引向更深的阴谋。本·吉卜林呢?戴维·贝特曼呢?飞机上的乘客加机组成员共有11个人,还有7具尸体仍未找到,包括最有可能被尚且未知的势力作为目标的两个人,这看起来还不够明显吗?如果如报道所说,本·吉卜林和妻子坐在一起,为什么她的尸体被找回了,他的却没有?

还有,斯科特·伯勒斯这个角色去哪儿了?为什么他还坚持躲着全世界?他有没有可能与坠机事件有关?

“显然他没把知道的全说出来。”比尔告诉在家看电视的人。

自从第一只靴子落地后,调查组内部的线人就一直在往ALC汇集信息。由此,他们可以先于所有人曝出座位表。他们也是第一家曝出新闻,说吉卜林的公诉即将开始的。

比尔爆出消息,说男孩JJ抵达机场时一直在睡觉,是被父亲抱上飞机的。他与事件的私人关系,他在主播台后的马拉松式直播,不时还要暂停振作一下,这一切都让观众很难换台。他会彻底崩溃吗?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一小时又一小时,比尔把自己塑造成了某个烈士,像是站在参议院里的吉米·斯图尔特 ,拒绝屈服和投降。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连非正式渠道泄露的消息看起来都很假。失事地点真的没有新线索了吗?所有其他的团队都有吉卜林的新闻了,《时代》周刊周日刊出了一篇6000字的文章,详尽地显示他的公司如何帮朝鲜、伊朗和利比亚洗了几十亿美元。比尔没什么兴趣继续挖坑,他沦为一名评论员,重新去翻旧账,对时间线指手画脚,朝地图大吼大叫。

然后他有了一个主意。

比尔在果园街的一间潜水酒吧与纳摩见面,这里的灯箱是黑的,没有招牌。他选择这里是因为,他估计那些颓废的新贵自由主义精英不会认得他的脸。那些胡子拉碴的莎拉·劳伦斯学院 毕业生喝着手工啤酒,以为每个保守的评论家都不过是他们老爸的一个朋友。

作为准备,比尔把他标志性的背带裤换成了T恤和飞行皮衣。

那间酒吧“泳吧”的风格就是低亮度和有发光鱼缸,有种九十年代中期科幻动作片中的氛围。他点了一杯百威,在海水大鱼缸后面找到一张桌子,然后盯着大门等他要等的人。坐在鱼缸后面让他有种在水底的幻觉,透过玻璃,房间开始具有哈哈镜的质感,就像海洋升高吞没大地后,一间潮人酒吧的样子。才刚过晚上九点,这个地方已经有很多人了,都是兄弟帮和第一次约会的潮人。比尔啜饮着啤酒之王,打量起当地的人来。一个金发女孩,胸部还行,有一点儿小胖。某个戴鼻环的东亚人,看起来像是菲律宾人。他想起之前和他上床的女孩,一个从乔治·华盛顿大学毕业的22岁实习生,被他压在办公桌上,在六分钟辉煌的风钻后入式的撞击后,伴着“盯着门”的说话声,他在她的棕色头发里咳嗽,一口气达到高潮。

那个人穿着雨衣进来,耳后别着一根没抽的香烟。他四处随意看看,见到比尔被鱼缸放大的可笑的大头,走向他。

“我估计你以为自己很隐秘,”他说,溜到卡座坐下,“选了这么个破地方。”

“我的核心受众是55岁的男性白人,每天早晨需要两大勺纤维素才能拉出一条稍微像样的屎来。我想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只不过你是坐城里的车来的,此时此刻车就在路边瞎转,引人注目。”

比尔掏出手机告诉司机去兜圈。

比尔是在去德国的一次公费旅游中认识纳摩的,当时是小布什的第一个任期。当地一个NGO把纳摩介绍给他,说他是个该认识的人,这孩子转眼就给他提供了黄金信息。因此比尔开始培养他,请他吃饭,给他买话剧门票,任何东西;而且只要纳摩想找人聊天,比尔随时奉陪,这种事通常发生在深夜一点半以后。

“你发现什么了?”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后,问纳摩。

纳摩四下看看,同时测定音量和距离。

“窃听平民太简单了,”他说,“我们已经盯上空乘的父亲、飞行员的母亲以及贝特曼家的姨妈和姨夫。”

“埃莉诺和—叫什么来着?道格。”

“没错。”

“他们一定昏头了,”比尔说,“赢了该死的孤儿乐透奖。那孩子应该会继承大约三亿美元。”

“但是,”纳摩说,“他毕竟还是一个孤儿。”

“呜呜呜,我希望我也是个孤儿。我母亲在包吃包住的宿舍里把我养大,她用漂白剂避孕。”

“好吧,所有三部电话都被窃听了,她的手机、他的手机和家里的座机。我们会先于他们看到他们所有的电子信息。”

“这些信息传送到哪里?”

“我开设一个虚拟账户。我们今晚出门时,你会收到密文形式的信息。我也破解了她的语音信箱,所以你深更半夜时可以听到。”

“相信我,我的妞太多—我夜里回家后,只会把我的大鸟放进冰里。”

“提醒我下次到你家不要点玛格丽特。”

比尔喝完了他的啤酒,朝调酒师挥手又要了一杯。

“‘海神’怎么样了?”他说,“那个长途游泳健将。”

纳摩小口抿着他的啤酒。

“没消息。”

“你说‘没消息’是什么意思?这是2015年。”

“我能说什么呢?他是个返祖的人。没有手机,不发短信,用邮寄的方式付所有账单。”

“接下来你就要告诉我他是个托洛茨基分子。”

“再也没有人是托洛茨基分子了,连托洛茨基自己都不是。”

“很可能因为他50年前就死了。”

一个女招待给比尔拿来一杯新啤酒,纳摩示意他也想要一杯。

“至少,”比尔说,“告诉我这个童子军在哪里,在哪个星球上。”

纳摩想了想。

“你为什么对这个家伙这么不爽?”他问。

“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这个游泳健将—其他人都觉得他是个英雄。”

比尔做了个怪相,就像这句话让他身体不适。

“那就像在说,正是这个国家出现的所有问题让我们伟大。”

“对,可是……”

“某个失败的酒鬼跟真正有成就的人套近乎,想搭上高攀的快车。”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是个骗子,我是在说,一个无名小卒。他靠肌肉挤到聚光灯下面,是一个假装谦虚的骑士。而真正的英雄,那些伟大的人,死在狗屁蓝色深海的海底。如果那就是2015年我们对英雄的定义,那么,哥们儿,我们死定了。”

纳摩在剔牙,他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但这是个很高的要求,要违反很多法律,所以很可能有必要确定一下。

“他救了那个孩子。”他说。

“那又怎么样?他们也训练狗背上威士忌桶去雪崩里寻找温暖的人体,但你怎么没看到我教育我家孩子长大了去当雪橇犬。”

纳摩琢磨了一下那句话,说:“好吧,他没有回家。”

比尔盯着他看。纳摩笑不露齿。

“我在筛选一些闲谈的话,说不定他会出现在谈话里。”

“但是你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就这么一次,我不知道。”

比尔的腿一晃,他突然对第二杯啤酒失去了兴趣。

“我是说,我们现在聊的是什么人?一个酗酒的败类?一个黑色行动中的潜伏特工?某个罗密欧?”

“也有可能他只是个上了不该上的飞机,救了一个孩子的家伙。”

比尔又做出怪相。

“那是个英雄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个英雄故事,这是屁人情味。你不能告诉我,这条过气咸鱼在飞机上搞到一个座位就因为他是个好人。三个星期前,连我都没办法搭那架飞机一程,得去搭该死的渡轮。”

“而且你绝对不是个好人。”

“我是个伟大的美国人,那不比那什么更重要吗—当个好人?”

女招待给纳摩拿来第二杯啤酒,他抿了一口。

“是这样的,”他说,“没有人能永远隐姓埋名。迟早,这个家伙要去熟食店买个百吉饼,然后有人拍张手机照片,或者他会打给某个我们已经在窃听的人。”

“比如运安委的富兰克林。”

“我告诉过你了,那个人很棘手。”

“你说任何人都行的,你说从电话簿里挑个名字的。”

“喏,我可以搞到他的私人专线,但卫星电话不行。”

“邮件呢?”

“或许需要时间,但我们得小心为上。自从爱国者法案 通过以后,他们现在什么都监控。”

“那你说的都是业余把戏。赶紧的,给我干成一件事。”

纳摩叹了口气。他盯上了金发女郎,她趁约会对象上厕所时在给某人发短信。一旦问出她的名字,他就能在15分钟内捞出她的裸体自拍照。

“我记得你说过,我们要低调一段时间。”他说,“电话里不是那么说的吗?销毁一切,等你的信号。”

比尔不屑一顾地挥挥手说:“那是在ISIS杀死我朋友之前。”

“或者是别人干的。”

比尔站起来,拉上飞行夹克的拉链。

“你看,”他说,“就是个简单的等式,秘密加上科技等于没有秘密。这件事需要一个智囊团,一个站在极高处的人,能接入所有处理器,得到政府的、个人的、天气资料的数据。而他,这个崇高的神体,利用那些信息来描绘出真实画面,揭露谁在撒谎,谁在说真话。”

“而那个人就是你。”

“太对了。”比尔说,出门上车。 QKMZyBQSf3ZIiOQqcPdDWPzaqVMHYTIQNmlaOdh9KIQPShj0qOeUu7Q6WPrxyn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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