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城里的菜市大都还露宿街头,买卖都在窄狭的巷道里,感觉有些蓬头垢面,不过,人气很旺,展示了生活的原生态,就在这样的街市里,几乎都流淌过花生酥的浓香。
街头或巷尾,捡一块地方,摆放着一只大炉子,火炉边,支起一个大大的木头砧墩,墩子上少不了一把大木槌,紧挨着的是一条长长的面案子,当然还有一只炒瓢,一把锋利的菜刀,这些都是制作花生酥的家当。做花生酥需要有把子气力,否则,无法胜任。我曾在街头观看过。
早晨的曦光擦过青灰的屋脊,恰好落到做花生酥师傅的头顶,此时,师傅正忙着在火炉旁熬糖,按定怡糖与白砂糖的比例,放进炒瓢里。这时,火候最为紧要,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据说糖熬老了,吃起来有苦意;嫩了,会粘牙,只有恰到好处了,口感才妙,怎么个妙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糖熬好后,放上花生米,花生米是事先搞好的,炒熟后去皮,然后,放在炒瓢里翻搅,使糖水与花生米相拥粘连,之后,把它放置在大木砧墩上,师傅顺手拈过大木槌,抡圆了臂膀,用力夯砸,咚咚作响。随着木槌的起起落落,馥郁的浓香不胫而走,走街过巷,蹿房越脊,一路留香,四处氤氲。香气,抑或木槌的声响,人群麇集,前来看热闹。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师傅夯一阵,翻过来,再砸,如此反复,眼见着花生仁渐渐地变作了粉齑,融合在糖里,这时师傅放下手中的木槌,洗一洗手,双手抓过那糖堆,拉拉面似的,两臂用力一抖动,一带白亮亮糖条啪的一声落到了长面案上,那把锋利的菜刀便有了用武之地,师傅飞快地把糖条切成一块一块的,很匀,每块大约二指来宽。做花生酥的师傅大都操着徐州那一带口音,为人豪爽,做好后,总要拿起几块分给人家免费品尝,尝者无不竖起大拇哥,那味道甜而不腻,沙沙的,盈口的花生清香,滑爽无渣,感觉如食沙瓤西瓜。于是,纷纷抢购,一锅接一锅,现做现卖,供不应求。
随着城市的现代化进程,浸润千年的街头市井,如同那卖花声,消逝在往昔的岁月里了。如今,城市的街头巷尾再也放不下做花生糖师傅的那只大木墩子了。花生酥,而今想想,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