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属于舌尖的。我这么说,相信大家都明白。
糖炒栗子的香味,嗅一嗅,都让人满口生津,也不知它是哪位先人发明的。从前,猴子和猫见农夫在山中烧栗子吃,猴子馋得流哈喇子。农夫不在时,猴子让猫去火中抓取栗子,猫忍着烫把栗子一枚枚抓出来,猴子则在一旁吃。这是成语“火中取栗”的故事。我怀疑是山火让先人发现了美味的栗子。
人类在没有制出糖之前,我猜想也无非是烧着吃、炒着吃、煮着吃,原汁原味的,自有栗子的清香。大概栗子树是野生的,与清风明月一样,是大自然的馈赠,无须花钱买。
我想发明糖炒栗子的绝对是天才的商人。秋风起,百果香,蟹脚肥,菊花黄,空气清,明月朗,有钱有闲的人,便要享受生活。“栗香前市火,菊影故园霜。”多惬意,诗意之中透着市井的烟火之气。
糖炒栗子,古时在南方大概少有,沈三白的《浮生六记》和李渔的《闲情偶记》中,均无炒栗子方面的文字记载。那时,若盛行吃糖炒栗子的话,像以上二位,怎么也得让它在文字中生动起来,就像李渔喜欢食蟹,就像沈三白春日野炊的记趣:“先蒸茗,饮毕,然后暖酒烹肴。是时风和日丽,遍地金黄,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蝶蜂乱飞,令人不饮自醉……”
可想而知,若沈三白在秋日里,菊前桂下,与爱妻吃着糖炒栗子,该又有一番怎样的美妙文字,与桂花、栗子一起氤氲着香气。
估计北方人喜好糖炒栗子,郝兰皋的《晒书堂笔录》有“炒栗”记载:“栗生啖之益人,而新者微觉寡味,干取食之则味佳矣,苏子由服栗法亦是取其极干者耳。然市肆皆传炒栗法。余幼时自塾晚归,闻街头唤炒栗声,舌本流津,买之盈袖,恣意咀嚼,其栗殊小而壳薄,中实充满,炒用糖膏则壳极薄脆,手微剥之,壳肉易离而皮膜不粘,意甚快也。
“及来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坐高杌上,操长柄铁勺频搅之令匀遍,其栗稍大,而炒制之法,和以濡糖,借以粗沙,亦如幼时所见,而甘美过之……”偶读《老学庵笔记》,言故都李和炒栗名闻四方,他人百计效之,终不可及。
可见,糖炒栗子至少在宋代就很盛行了,有位叫李和的老板,因一手糖炒栗子的绝活而流芳,不知《清明上河图》里,可否有此番市景。那时,糖炒栗子是两人操作,一人烧火,一人翻炒,现在,糖炒栗子还是用这些原料,不过用炭火炉子代替了锅灶,一个人就可以操作了,节省了一个人。效率更高的是用炒栗子的机器,粗沙、饴糖依旧不可或缺。
炒栗子之前,是要把栗子划开的,这倒不是让栗子进味,是怕栗子受热膨胀,炸开,栗子米会被炸飞。糖炒栗子,看上去很美,滚烫的热栗子,红得发紫,紫得发亮,勾人食欲。吃时,大都用手剥肉吃,少有人连壳带肉抛进嘴里吃,其实,壳外那层糖衣,是给食客看的。
这也算是一种包装吧,不过很妙,似有若无,不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