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西北风缓缓吹来,云暗暗地低垂着,微雨便细细地飘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韭菜在薄寒的秋雨中,似乎感知了什么,很努力地绿着,不几日,韭菜便起薹了,开花了。
漫步在韭菜的畦田里,秋阳暖暖地拂着,翠绿的韭薹顶着白色的花苞,小小的花苞神似出水的菡萏,单看,羞羞涩涩的,给人低眉嗅青梅的感觉,放眼一望,那气势就不同凡响了,大有梨花压海棠的气韵,让你意想不到的是,花苞绽放时的劲爆,恰似升空的礼花,更为奇妙的是,绽放的韭菜花冠还缀有数十粒待放的小花苞,白色的花粒,苔米一般。
静静地蹲在韭菜花前,绿叶白花,翠翠莹莹,怡心养眼,随手采一朵,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甜滋滋的味道里透着点点辛辣,能品出人生的些许况味。不远处,一对彩蝶在花间,蹁跹着,忽高忽低,哪一只是祝英台,哪一只是梁山伯……这已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韭菜花,让秋有种别样的神采,不知因何,古诗词中,好像没有她的身影,我猜想大约古时韭菜的种植还没有普及吧。
五代书法大家杨凝式,有一幅《韭花帖》:昼寝乍兴,朝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飨。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馐。充腹之余之余,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维鉴察,谨状。
杨凝式是梁唐晋汉周五朝元老,官至太子太保,大书法家,又为人疏狂,竟为朋友赠送韭菜花而感动不已,写信以示谢意,以管窥豹,可见当时韭菜花的珍贵。
韭菜花,养眼,更养胃。通常的吃法,就是腌制。小时候,奶奶就会腌制韭菜花,韭菜花初绽,便用裁衣服的铁剪子铰下来,老了,就会结子,黑黑的籽,咬上去硬硬的,硌牙,影响口感,洗净的韭菜花摊在扁竹筐里晾着,再把已洗好的豇豆,辣椒,黄瓜,或切成段,或切成丝,或切成片,与韭菜花一起加盐掺拌,然后,装入瓷坛中,用草纸封口,大约一星期后,便可以取食了,就稀饭,卷煎饼,那时想也不敢想“助其肥羜”,不过,虽无“肥羜”,韭菜花可以敞开着吃的,杨太保有知,一定羡慕得要命。
腌制韭菜花可以当作长远菜,深冬初春,青黄不接时,也不至于没有下饭的菜,干咬牙。老皇历了。现在,好像没有多少人腌制韭菜花了,都赶着季地吃新鲜的蔬菜,韭菜花炒肉丝,韭菜花薹炒鲜虾,想怎么搭配炒,就怎么搭配,只要自己愿意,加之科技发达,可以在局部肆意改变季节,大棚蔬菜,无土蔬菜……反季生产,逆季上市,图着新鲜,吃着品位,习惯成自然,似乎忘记什么是时令鲜蔬了。
什么季节吃什么,最好不过了,这是我的观点。比如秋季,韭菜花就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