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这条谜语还是儿时,父亲出给我猜的,瞎猜了多时,也没有猜中,最后,父亲揭开了谜底——花生。从此,便记下了。
花生,那时我们那儿很少种植,虽然吃过,却不知是地里长的,还是树上结的。吃时,也大都是炒熟的,或因不常吃,感觉又香又脆,那是父亲赶集时,买回来的零嘴。
第一次吃生花生,是村里一位老奶奶给的,她的儿女都在外当干部,她时常从我家门前过往,总见她披着一件大襟褂子。从门前经过时,我就喊她奶奶,她常夸我嘴甜。一天,我又叫她,她笑眯眯地从大襟褂里掏出一大把花生给我。
吃时,软绵绵的,一股生腥气,不香不脆。母亲说:那是生花生,多吃几粒就香了,生着吃养胃,不上火。我烦不了这么多,就是觉得不好吃。母亲说:不好吃,就别吃了,做种子吧。于是,就在小院里开出了一小块地,刨好坑,在坑里放些草木灰,然后把花生米放进去……在小院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花生成长的全过程,从出芽、分蘖、开花,叶是青碧青碧的,与豌豆叶相仿,花是淡黄色的,隐在绿叶里,如只只浅黄色的小蝴蝶。
我以为花生与豌豆角一样,花落了,花生就长出来了。母亲说:不对,花生长在地下。母亲用手扒开果秧子,手指着秧藤上的根须说,看见了吗?那根须扎进土里,就会长出一颗花生来。说着,母亲让我学着她,把花生的藤秧扑倒在地。母亲说:花生的根须扎进土地里越多,结果越多。花生,真的好奇特,名为花生,它却不是因花而生,而是结在根须之下。
有一天,父亲的一位山东朋友来我家,带来一块大圆饼子,说是花生饼。父亲用菜刀费了好大的劲儿,从那大圆饼上切下几小块。我拿起一块,一口下去,咯噔一声,疼得我嗷嗷直叫,我感觉那花生饼比青砖都硬。花生饼须得慢慢地啃,一点一点地啃,一啃香味就出来了,喷喷的香,越啃越香。这花生饼,用刀切成片,斩成小块,放在锅里烧稀饭,也很好喝。听说花生饼可以做花肥,太奢侈了吧。后来,我知道花生饼是榨花生油的边角料,就如同黄豆饼,只不过黄豆饼有些酸软罢了。
花生,我们那地方,又称之长生果,吃了真的能长生吗?不过,花生许多人喜欢吃,倒是真的。在中国,花生拥有大量“粉丝”,无论南方北地。花生,作为年货,是雷打不动的主角。花生还是饮者的知音,不同喜好的人,有不同的吃法,这么说吧,就是想怎么吃,你就怎么吃。花生壳无论鲜干,都可以煮着吃,须花费点工夫,把花生壳洗净,捏开一条缝隙,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然后放八角、桂皮、花椒、味精、酱油、食盐等,花生熟了,味也进去了,面前看着小酒,手中剥着水煮花生,日子有滋有味。当然,有人乐意生啖,也有人喜欢干炒着吃。花生米的吃法呢?花样就更多了,煎炸烹炒,咸甜由己。浙沪一带人的口头禅:“老花生沽老酒,味道毛好得”。山东一带人好言:“奶奶地,花生就酒,越喝越有”。
没有哪一样食品,能有花生身上蕴含着这么多的中国元素,花生浸蕴着太多太多的中华气息、风物人情。远的不说,就是今天,全国各地的许多地方,婚姻嫁娶之时,新人的被、褥、枕头、箱柜……还都延续着放花生的习俗。花生,谐音会意花开而生,意味着儿女双全,子嗣兴旺。
花生,你不仅滋养着我们的胃,也滋养着浩浩的中华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