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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晋景公之死

一、噩梦

赵武“死”后,赵氏家族就算是彻底灭绝了,对包括晋景公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晋景公感到特别轻松,他很快就把赵氏家族抛在脑后了,而且,在一次围猎时,由于他看中了新田这块肥沃的土地,决定迁都,忙碌的生活更使他忘记了有关赵氏的一切。

实际上,晋景公的潜在意识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在陷害赵氏家族。他从未有亲眼见到到过赵氏谋反的任何证据,他全是凭谣传和流言在治他们的罪。屠岸贾的做法太过残酷,他却任其恣意妄为,从未有加以制止。他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觉得自己被屠岸贾给利用了,不过他现在已是垂暮之年,心也变糙了,懒得去深究其中的微妙玄奥的地方。

可是,有一样东西却自始自终在悄无声息的跟随着他。它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精怪,在他的内心深处最幽暗的地方,固执的咬啮着他那的灵魂。它又像一只小小的鼓槌,在他心智的某个被遗忘已久的角落有力的不绝于耳的敲打着他那麻木而漠然的心。这个奇异的东西就是他那还未有完全泯灭的良知。虽然他的灵魂已经衰老不堪,意识也经常处于糊涂昏聩的状态,但那微弱的来自过去的光亮仍然穿越了黑暗。这道微光最终给他那已十分扭曲的心智带来的无比痛苦的折磨,还给那衰朽的身体带来了无法治愈的病痛。

就在他迁都新田不久之后的一天夜晚,他毫无预兆地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一个身形巨大的鬼魅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面前。这个鬼面目狰狞,两眼黑洞洞的,非常幽深,它的头发披散着,极长,都拖到了地上。它一面捶胸顿足,一面恶狠狠地瞪着晋景公。“你杀害了我的子孙,你太无情无义了。”它老远就大声叫嚣着,声音透着无比的哀痛和愤怒,“我已向上帝伸冤了。上帝已经允许我为子孙复仇了。”

大鬼一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毁坏了宫门和寝门,携裹着一阵阴风飞速的进入宫中,直朝晋景公扑过来。

晋景公吓得浑身发抖,双膝发软,感到全身的力气都无缘无故的消散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拔起沉重的腿,逃进了内室。

可是,穷追不舍的大鬼又挥动大手,蛮横的毁坏了内室的门,张牙舞爪的咄咄逼人的走近向晋景公。

就在大鬼呼出的冷到骨子里的鼻息几乎吹到晋景公的脸上的时候,他吓醒了。

醒过来的晋景公全身都是冷汗,连贴身穿的衣裳都湿透了,他感到自己特别虚弱。他生病了。

二、巫师的预言

天刚蒙蒙亮,他就迫不及待的命人去寻找巫师。他需要通晓鬼神的人解说自己的噩梦,以便从中找到病根。

侍从们既慌张又忙碌,他们四处打听,终于在桑田请到了一名非常有造诣的巫师。

巫师的表现一下子就取得了晋景公和在场所有人的信任,因为在晋景公还未有告诉他自己梦中所见的鬼的外形特征之前,他就十分准确的描述出来了。

“这个梦是吉还是凶呢?”晋景公急切的问,他的声气非常衰弱。

“主公吃不到新麦了。”巫师思忖良久,似乎预感到说出这句话之后会给自己带来某种致命的危险,但他最后还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就快要要麦子成熟的季节了。”屠岸贾怒气冲冲的打断说,“主公精神还很好,凭什么就吃不到新麦呢?”他眼里露出残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巫师,“要是主公吃到了新麦,我就判你的死罪。”他大声呵斥着巫师,不由分说的赶走了他。

巫师十分狼狈的离去后,晋景公的病情加重了,可是宫廷医生们谁也不敢配药,因为他们全都诊断不出晋景公得的是什么病。

“恐怕只有秦国的良医高缓才能治好主公的病了。”魏錡的儿子魏相说,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已成人了。他们这一辈人即将登上历史舞台,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影响历史进程,同时,还会变本加厉的延续父辈们的尔虞我诈的故事,“秦国是我们世世代代的仇敌。”众人不约而同的说,他们有着同样的顾虑,“怎么会放他们的名医来给我们的主公治病呢?”

“我能说服秦君答应我们的请求。”魏相毫不迟疑的说。

病重的晋景公听说秦国有良医,就顾不得秦国和晋国的渊源久远的仇怨了,他当即派魏相出使秦国。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年轻的魏相身上了。

三、神医的诊断

就在魏相火速往西边前行期间,晋景公又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他清晰的梦见两个微小的人儿从他鼻孔里面跳出来。他们虽然是那么的小,还没有晋景公的小指头大,但晋景公竟然能十分清楚的看清他们的面容。他们神色慌张,十分不安,看起来有一种大难临头的绝望情绪。“秦缓医术高明,他来之后我们就活不了了。”其中一个小人紧张不已地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该躲在哪里才不会被伤害呢?”

“如果我们躲在膏肓之间的缝隙中。”另一个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终于长舒一口气,眉开眼笑地说,“他就对我们束手无策了。”

于是,两个小人灵巧地跳回晋景公的鼻孔,从他的喉咙处跐溜的下滑到胸膈膜,安顿下来再也不动了。

晋景公突然觉得胸隔膜处剧痛无比,大声惨叫着醒了过来。他更加急切的盼望魏相回国。

实际上,魏相一刻也没有拖延,他一到秦国,就去谒见秦桓公,言辞恳切的请求他允许高缓去晋国为晋景公治病。

“你们老是侵扰我们。”秦桓公不满的说,“我为什么要同意高缓去医治你们的国君呢?”

“你这话是不对的。”魏相严肃的说,他开始滔滔不绝的掷地有声的追溯起历史来,“在秦穆公和晋献公时代,两国经常联姻,关系非常密切,可是,在后来,秦穆公刚刚扶立晋惠公,就在韩原发动战争,在晋文公时代,他又听从郑国烛武的离间,在汜南背叛盟约,而且,不久以后,他又被孟明视的话所蛊惑,不由分说的穿越晋国国境讨伐郑国,然后在崤山自取其辱;后来,我们讨伐崇国的时候,你们又派兵围困我们的焦地,我们灭掉潞国的时候,你们又派杜回来抢夺我们已经占领的土地。”魏相义正词严的总结说,“每一次都是你们先侵扰我们,破坏了秦晋两国的关系,如今,我们的国君病情严重,所以我来秦国求医。”他又做出信任的姿态,“有人就说秦国人一定不会答应,可是我坚信你为了弥补秦国当年的过失,重新与晋国修好,一定会答应我。”

秦桓公非常佩服魏相的口才和敏捷的才思,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魏相,脸上露出友好的笑意,答应了他的请求,决定派高缓去晋国一趟,为晋景公治病。

魏相只想抓紧每一刻的时间,他几乎要不顾礼节的冲出大殿,和高缓即刻动身。实际上,他和高缓并未有耽搁时间,在第二天清晨就动身离开了。一路上,尽管两人是在日夜兼程的往东飞奔,但魏相内心仍然十分的不安和烦躁,他总觉得时间来不及了。

在麦子快要成熟的四月底的夏天,魏相和高缓风尘仆仆的到达了新田(也叫新绛)。

高缓还来不及休息,就被人风急火燎的引到了晋景公的寝宫。

当高缓为晋景公诊断的时候,室内的空气非常紧张,每个人都屏气敛气的看着高缓,指望他嘴里说出令人满意的诊断结果。可是高缓虽然动作熟稔而果断,有条不紊,却一言不发。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脸上透露的信息令在场的所有人更加不安和紧张。“我无法医治了。”高缓最后神情严肃的决断说。

“为什么呢?”晋景公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绝望。

“因为病情已经恶化到膏肓了。”高缓回答,“无论是针灸,还是汤药,都毫无办法。”

毫无疑问,高缓的诊断是正确的,晋景公只得打发高缓回国,无可奈何的放弃医治的打算,绝望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四、麦粥马上就熟了

从这时候起,晋景公就异常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命运被某种看不见的无限强大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了。虽然在逝去的岁月中,他生过很多次病,有好几次病得也非常严重,但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渡过那令人灰心丧气的精神不济的人生中的灰色地带。这一次他才真正感到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以至于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觉得死亡并没有像前些日子想象的那么可怕。既然自己是将死之人,他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所以当人们告诉他麦子已经成熟了的时候,他心血来潮的命令厨师们熬一锅新鲜的粥,他要尝一尝充满田野清香和春天气息的新麦。

屠岸贾一面竭尽所能的照顾晋景公,一面产生了整个晋国被他握在鼓掌之中的错觉。他虽然很清楚这令人炫目的幻觉维持不了多久,但他自欺欺人的耽于此中,极力讨好已经迈入死亡地带的晋景公。前一天晚上,一个小内侍做了一个奇特的梦,他梦见自己背着病重的晋景公朝着清朗的万里无云的天空飞去。当屠岸贾听小内侍说了这个梦境之后,就安慰晋景公。“天空是明亮的象征,疾病是阴暗的象征,主公现在离开了阴暗,飞向了明亮的天空。”他欣慰的说,“看来主公的病快好了。”

晋景公的生命已处于回光返照的最后时刻,他恍惚觉得自己的病情一下子好转了不少,所以当他听说麦子熟了的时候,非要尝一尝。

就在厨师们奉命在厨房那边熬麦粥的时候,屠岸贾命人抓来曾经妄下断语的巫师。

“你当初说主公吃不到今年的新麦子。”屠岸贾的目光阴沉而凶狠,他抓起一把麦子,讥讽巫师说,“现在新麦在这里,还怕吃不到吗?”

“那可不一定。”巫师神色冷峻的回答说,他要把自己的危言耸听的判断坚持到底。

晋景公那蜡黄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十分难看,苍老精瘦的面孔都扭曲了。

“你这是在诅咒主公。”屠岸贾的口气变得十分凶暴,气急败坏的向晋景公的侍从们下命令,“快把他拖出去杀了。”

侍从们押住巫师的时候,巫师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的神色,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屠岸贾手里,可是,他宁愿死不自己侮辱自己,也要坚信自己那神奇的预感:晋景公很快就会死掉。

就在巫师在外边刚刚被诛杀的那一瞬间,晋景公的肚腹中突然发出一连串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垮塌了似的。晋景公骤然间感到肚子里空荡荡的,但肛门处却憋得慌。“我要上厕所。”他声调急促的说。

曾梦见自己背负晋景公飞天的小内侍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小心翼翼的把晋景公从床上扶起来,背着他往厕所而去。

小内侍离去后,屠岸贾和众人们在晋景公的寝宫里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那是四月底的暖融融的一天,但每个人都一言不发,神情非常凝重,巫师的预言萦绕在他们心中,令他们十分不安。就在厨房那边传来麦粥熟透的消息的时候,小内侍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他浑身都是黑色的粪便,神色十分慌张。由于他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臭气,众人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主公掉进厕所里死掉啦。”小内侍气吁吁的语无伦次的说。(是他不顾粪坑的污臭,跳进去把他捞了起来。)可是,他不知道,他和晋景公的命运从他做那个奇异的梦的时候起就扭结在一起了。

在后来,在埋葬晋景公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小内侍成了唯一陪葬的人,理由是他曾背着晋景公飞天,又背着他从粪坑里爬了上来。 08QfOo4Tzvm0//wQ/JreL4nf54jsYPUTGF7tqAMr4fH2RFMiYPBvqKIsM+T+C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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