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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巫臣的反叛

在楚庄王在邲地战胜晋国、并最终夺得整个中原地区的霸权的时候,在楚庄王病死的最初几年,楚共王试图谨慎地接过父亲手中的权力、没有轻易出兵北方的时候,在晋国又打赢了齐国,再一次树立了国家威信的时候,在北方的局势越来越难以捉摸的年月里,在十几年暑往寒来的寂寞时光里,屈巫一直对夏姬保持着最初的永不消退的激情,这种激情既无限狂热又出奇的冷静。在经过了漫长的似乎毫无止境的等待和记忆的洗练之后,这种古怪的激情融进了屈巫的淫荡至极的骨子里面。屈巫对夏姬在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从楚庄王面前被拖出去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天,他以大义凛然的姿态,费劲了唇舌,终于成功击退了对夏姬垂涎欲滴的楚庄王和公子侧。当时,当他见楚庄王把夏姬赏赐给连尹襄老,就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无尽的希望。后来,当连尹襄老在邲地毫无防备地被荀首射杀了,屈巫顿时感到他与夏姬的命运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

在连尹襄老的尸体已在晋国腐烂成森森白骨的这几年,屈巫和郢城的人们惊讶地发现,连尹襄老的儿子黑要毫无为父亲复仇的打算,似乎连请求国王拿荀罃交换自己父亲尸体的念头都未曾有过。实际上,在连尹襄老死后不久的一个静谧的夜晚,黑要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夏姬的床上,并且从此就陷入夏姬的肉体营造的迷幻美梦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黑要不知道,在他躬着身子偷偷摸摸地爬到夏姬的床上时,他的死亡命运就注定了。

就在黑要在夏姬的致命气息中迷失自我的那些日子里,屈巫却在行动了。现在,夏姬最后一个名正言顺的丈夫死于非命了,他再次拿出了当年那副大义凛然的看起来全为别人着想的姿态,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先秘密买通了连尹家族的仆人们,然后派人向夏姬转达了自己对她的长期以来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只要你向楚王提出要回娘家郑国。”屈巫的人殷切地转达着他的密谋,“我一定会来娶你。”

夏姬虽然和少年时代一样淫荡,但对黑要却厌烦得要命。她看透了黑要是一个无情无义又无能的家伙,她绝不会和一个父亲的尸体被困在异国他乡都不闻不问的人厮守一辈子。在她被俘的命运飘忽不定的那一天,屈巫的一番据理力争决定了她和年迈的连尹襄老结为夫妻。当时,尽管她只是任人摆弄的囚犯,但是对屈巫的言谈举止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她凭借着老练的情欲上的经验,一下子就嗅出了屈巫的气质和自己有着罕见的相同之处。而当失落的公子侧质问屈巫是不是出于私心阻挡自己娶她时,她从他那面不改色的再也自然不过的自我辩白中看出了他隐藏得极深的心思(那些情感粗糙的男人们全没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点也没发现他的心机)。

现在,为了脱离索然寡味的黑要的纠缠,和屈巫在一起,她当然愿意听从他的安排,按照他那不无刺激味道的秘密计划行事。

屈巫在得到了夏姬的明确答案后,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狂喜,立刻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行动,派人去郑国,把夏姬想要回国的消息告知郑襄公。

于是,郑襄公遣使到楚国,请求楚共王送回他的姐姐。

“要是夏姬回到了郑国。”屈巫对楚共王说,“就能要回连尹襄老的尸体。”

“可是连尹襄老的尸体在晋国啊。”楚共王疑惑不解地问,“和郑国有什么关系?”

“因为郑国是最适合联络晋国和楚国的国家。”屈巫耐心地分析说,“我们可以通过郑国人联系荀首,让他用连尹襄老的尸体换回他的儿子荀罃。”

于是,楚共王同意让郑国使者带走夏姬。

夏姬还未有走出楚国境内,屈巫就命人带着聘礼去郑国,向郑襄公求婚了。

因为郑襄公并不了解十多年前在陈国国都发生的那件往事,所以他答应了屈巫的求婚,同意他迎娶自己的姐姐夏姬(因为在他看来,屈巫是楚国的重臣,和他结亲对自己有极大的好处)。

之后,为了证实自己在楚共王面前说的话是有效果的,屈巫一面把夏姬送回家,一面特别卖力地撮合交换俘虏这件事,直到连尹襄老的尸体被运送回楚国,荀罃又安全回到晋国后,他才放下心来。

不过,屈巫十分清楚,尽管到目前为止,楚国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阴谋,但自己娶了夏姬这件事迟早还是会被发现,那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尤其是公子侧,就算过去了十几年,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就在一种非常明显的不安情绪开始从他心底滋生的时候,楚共王无意中帮了他大忙,给他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地逃离楚国的机会。

机会来自于齐国传来了他们在新筑惨败的消息。因为之前齐顷公曾向楚国借过兵,由于楚共王要为父亲守孝,就没答应出兵,可是,当他听说齐国输掉了战争后,就异常强烈地感觉到了晋国那飞速膨胀的霸气和不可遏止的野心,所以他决定联合齐国,出兵讨伐鲁国和卫国。他是楚国的国君,争霸是他们家族世世代代的使命,就算目前还不能进一步扩张楚国的势力,实现自己的勃勃雄心,但也绝不能让晋国人嚣张地把父亲奋斗一生的辉煌战果就这么抢夺过去。

“谁愿意为寡人出使齐国呢?”楚共王凝视着他的大臣们,目光中闪烁着热烈的进取的光芒,一脸刚毅的神色,问道。

“我愿意去。”屈巫抢先答道,他一定要把这个任务揽下来。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事关生死。

“在去齐国之前,你顺路去郑国一趟,以便联合郑国军队。”楚共王交代说,“联军集合的时间就定在今年冬天十月十五,地点就定在卫国境内。”

屈巫感激地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他接受任务后,一回到家,就命令家丁们把所有家财都装上马车。

家丁们完全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因一次出使而举家搬迁,尽管屈巫告诉他们是因为他还要去新邑收田赋,可是,在他们看来,也不至于要动这么大的干戈。不过,他们虽然心存疑惑,但都没有勇气问为什么,他们卖力地干着屈巫的分配给他们各自的活儿。在那夏季的闷热空气里,家丁们吵吵嚷嚷地浑身是汗地忙碌了好几个时辰,才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房间,塞进停在庭院里的十几辆马车。

在马车出了屈巫家,来到了喧闹的大街,陆陆续续穿过正午的尘土蔽天的街头的时候,人们也产生了同样的好奇和疑惑。不过,人们虽然都觉得事有蹊跷,却和屈巫的家丁们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然,他们都被自己的生活的永远也理不出头绪的各种琐碎事件所缠绕,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注别人生活方式的改变,所以当他们听说屈巫此举是因自己要出使国外,不放心家财,故而把它们全搬到他的封地旧居时,一面不假思索地相信了他,一面不由得为他的小题大作感到可笑。可是,当屈巫的车队来到城外的时候,年轻的申叔跪那双动若观火的眼睛却看透了他的内心那隐秘的动机。

“奇怪啊。”申叔跪和他父亲一起,正打算去国都一趟,突然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马车上的屈巫,他并不认识屈巫,但却清晰地咕哝了一句,“这个人既有着肩负着重要军事使命的警惧之心,又有《桑中》这首诗所说的男女欢恋之色。”他按照自己的话带出的思路思索了一会儿,最终下定结论说,“他一定是要带着妻子逃跑。”

不过,申叔跪只是像一个见解独到的旁观者那样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打算为此做些什么。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普通官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趟进高层官员的私人生活的浑水中去。

屈巫陪伴着夏姬和自己的车队走了一程。在这段相当短的路途中,他不时地紧紧握住夏姬的双手,像从未有见过她似的盯着她看,一副要把她活生生吞到肚里去的神色。每当他看夏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就钻到他心里去,令他发狂。尽管流年似水,夏姬和他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他们的面容都还很年轻,浑身上下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欲气息,尤其是夏姬,岁月除了把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塑造得更加完美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屈巫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不可方物的夏姬而兴奋不已,要不是有重要的使命在身,他肯定要不顾一切地把夏姬搂在怀中,沦陷在新婚的疯狂生活中。

屈巫出城不久,就告别了夏姬,驾着马车和自己的副使一路往北,向郑国飞驰而去。

屈巫到了荥阳,把楚共王的约会日期告诉给郑襄公后,就把出使齐国的任务交给了副使,自己则掉转马头,从来路往回走,迎接夏姬去了。他不去齐国了,而且,从此以后,楚国土地上的一切也不再和他有关了。

他一路精神焕发地往南而行时,南边的热风迎面吹来,钻进他的衣裳。空气中仿佛有一股夏姬的体香。他穿过四寂无人的荒野和贫穷而又宁静的村子,他偶尔会听见年轻的农夫们唱出的寂寞得深入骨髓的歌声。炎热的阳光好像水面的晃动不已的波纹,从天空倾泻下来。那时屈巫心里想夏姬想得要命,不管怎么样说,他终于得到了她。一想起这一点,他的喉咙就有一种发堵的感觉。

在他再次见到夏姬的那个晚上,他们在客栈的简朴而干净的大床上疯狂了整整一个晚上。就他们那个年龄的人来说,所谓的疯狂,并不是说做爱的动作有多么猛烈,相反,他们的每一个步骤和动作都出奇的缓慢,那种不急不缓的节奏产生的效果如此神奇,以至于俩人都觉得时间不再前行。时间在那个寂静的夜晚停滞了。屈巫先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地脱掉了夏姬的衣裳。他惊奇地发现,丝质的衣裳在手中的触感竟然那么美妙,仿佛是夏姬的渐渐露出的身体的延伸。当夏姬的身体完全展露在他眼前时,他几乎呆住了。在闪烁不定的暗淡发黄的光线下,夏姬的身体光滑细腻、圆润结实,仿佛要一块毫无瑕疵的碧玉,尤其那对乳房,非常饱满,似乎里面躲藏了两个调皮的蠢蠢欲动的婴儿,在召唤屈巫前去爱抚。屈巫顿时觉得自己置身与毫不真实的梦境中。

于是,屈巫在那对世间绝无仅有的乳房的逗引下,上前抱住了夏姬,并把手搭在了颤动不已的乳房上。当他一只手握住夏姬的乳房,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而嘴巴却情意浓浓地吻住她的嘴唇时,随着夏姬的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闷哼,屈巫一下子从虚幻的梦境回到了妙不可言的现实中。夏姬的嘴唇非常柔嫩,当屈巫吻住她的时候,她把它分开了。

屈巫脱自己的衣裳的速度要快得多。

当他光着身子把赤身裸体的夏姬抱上床时,夏姬的身体已软弱无力,几乎快融化成一滩水了。

夏姬也感到非常奇怪,当自己的身体在感受着屈巫的爱抚时,竟然像新婚的少女一样反应激烈,屈巫的双手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把她身体里的每一处(包括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沉睡的地方)都撩拨到最奇痒的状态。

当屈巫爬上她的身体进入她的时候,她感到快感像飞箭一样,在霎那间刺穿了自己的身体,进入到身体的最深处,再从那里潮水似的漫溢到全身。她呼吸急促起来,脸颊发烫,身体绷得紧紧的,双腿用力地夹住了屈巫。

他们在第一次高潮过后,平静地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声浩浩荡荡地刮过,感到了一种悠远绵长的永恒的宁静,他们平躺着,抚摸着彼此的身体,饶有兴味地回忆着过去。尽管在逝去的漫长岁月中,他们只见过一面,但都觉得深深的存在于彼此的生命中。尤其是屈巫,以一种少年式的热情述说着自己的衷肠。

那天晚上,屈巫向夏姬告诉了自己今后要一辈子定居在晋国的打算。

“晋国与楚国实力相当。”屈巫说,“我们只有去晋国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当时,屈巫之所以携带了自己在楚国的全部财产,就是因为害怕自己在晋国的生活毫无保障。在他的心目中,他的世界从此只有夏姬和他自己了。可是,当晋景公一听说屈巫流亡到了晋国,简直喜不自禁,当即召见了他,聘用他为晋国的大夫。对晋景公来说,楚国一直是一个梦魇,只要一想起它,他的心里就堵得慌,嗓子眼像卡了一团吞不下也吐不出的粘痰。屈巫的到来使他看到了寒冬一样黑暗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希望的耀眼光芒。

屈巫在晋国安顿下来后,改了名字换了姓,给自己取名为巫臣,然后给昔日的主公楚共王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信中叙述了自己放弃了出使齐国、居留到晋国的缘由。

好几个月以后,在天气变得凉爽起来的时节,楚共王收到了巫臣的来信。于是,他得知了屈巫抛弃了自己、投靠了宿世仇敌。这让他感到十分窝火,当即拿着这封信与公子侧和公子婴齐商量,决定问巫臣的罪(虽然巫臣远在晋国,楚共王拿他没法,但至少要收回他的封地,惩罚他的亲人)。

“既然要讨伐巫臣。”公子侧和公子婴齐同时感到增加自己财富的大好机会来了,会心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怀好意地提议道,“黑要私通母亲的罪同样也有必要讨伐。”

盛怒的楚共王接受了两人的提议,并把这项任务交给了这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

于是,公子侧和公子婴齐在诛杀了黑要之后,瓜分了巫臣和黑要家的土地和财产。

巫臣在听说了自己的家族的悲惨遭遇后,气得要命,当即给公子侧和公子婴齐写了一封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恐吓信。“你们如此擅杀无辜。”信中杀气腾腾地说,“我一定会让你们在道路上疲于奔命,直到死为止。”

公子侧和公子婴齐收到这封毫不留情面的信后,并未有像楚共王之前收到信那样气愤地公开,而是狡猾地隐藏了起来。他们现在中饱私囊,占了大便宜,而屈巫的报复却是针对整个国家。于是,他们决定以牺牲国家未来的利益和无数士兵的生命来换取个人的眼下的安全生活。

在公子侧和公子婴齐收到信的时候,屈巫就已经安排自己的儿子狐庸去了吴国。狐庸才智过人,头脑机敏,再加上他来自晋国,所以很快就在吴国谋到了官职,而且他的官职非常特殊,叫行人,专门掌管朝觐聘问。狐庸按照父亲的复仇计划,卖力地促进晋国和吴国的关系。那时候,吴国还很贫穷、弱小,自从年轻的狐庸到来后,吴国在晋国的不遗余力地帮助和支持下,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其中对楚国最具威胁性的一点是,吴国人在狐庸的训练下,学会了进攻性极强的车战。

吴国的强大对出国来说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这相当于在它的后方出现了一个永远无法弥合的漏洞。当年,楚庄王在他即位初年的好几次北上都以失败告终,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舒国的反叛导致了后方不稳,束缚了他的手脚。屈巫早就看准了楚国的软肋。实际上,他扶持吴国就是为了在楚国的东边给它捅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漏子,不仅如此,他的战略目标更为深远,还要让吴国对楚国形成类似于晋国一样的威胁。这样一来,楚国就会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尴尬境地,生活从此痛苦不堪。

吴国在后来的表现甚至远远地超出了屈巫最初的期望。它不仅夺去了楚国的许多东方属国,还着实把楚国人折腾得够呛。 s3yuGRfB7JsUMhRk3m2jLmmD7EoKYojePok9OWPuxWCrFSxb+DmLg2psecoCHY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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