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没有流派。世界上只有两种经济学,讲道理的和不讲道理的。
——yevon_ou
坑外有坑
我读高中时,好友Magnus和我说,经济学是一门奇异的科学,是唯一的“正反双方”都可以获诺贝尔奖的学科。当时我觉得“哇,好高大上啊”。
经济学是一门实证性科学,即它无法做实验。不知道一些举措,譬如加息减息、刺激性财政政策等行为的真实效应是多少。因为它只有一个输出量,就是GDP。而各项政策的效果,是无法单一来衡量的。据说尼克松总统曾经想要找一个独臂的国家经济顾问,因为他的经济学家总是和他说“On one hand……on the other hand……”,搞得老尼不胜其烦,最终忍不住翻脸说有没有杨过、九难之类的。当时很年轻,很不懂事,觉得真有道理。大学生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才发现这样的“讲法”是有很大问题的。1967年出现了学说“理性人共识”。其具体的解释是,两个人,如果都是绅士,完全秉承着善意探讨的精神,没有任何偏见和不可逾越的宗教信仰,纯粹基于科学和逻辑的推论,则最终二人是能达成共识的。也就是说,科学是有的,真理的道路是唯一的。如果将一正一反两个经济学诺贝尔奖得主关在同一间小黑屋里面,关上三个月,最终他们是会得出“共识”而出来的。
两个人中必有一个是错的。那么,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克鲁格曼和哈耶克都是诺贝尔奖得主?
万物理论
世界上有没有“万物理论”,有没有一条偈语,直指本心,一语道出,云开雾散,大道破得干干净净?幸运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哲学问题,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据我所知,至少发生了两次。
一次发生在古希腊时期。欧几里得发现了“几何学公理”,将当时纷繁复杂的几何学知识,通过几条简单的公理,像房子建筑大厦一样,一层一层垒起来。给你几块地基,最终垒成摩天大楼,其简洁精妙,千百年后仍让人赞叹不已。
另一次则发生在19世纪。当时正经历地理大发现时代,越来越多的物种被发现,甚至超出了《圣经》的描述。生物学一度被认为是不可归类的,因为生物种类实在太多样化,太复杂。像红尾拉蝇与巴西蜗牛,苔藓与磷虾,它们完全没有共同点和相似之处,其脉络也完全无法被理解。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只用了一句话,八个字,就将地球上大约870万个物种解释得清清楚楚,破得干干净净。这人是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他说的八个字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了这条主线轴,寒带为什么没有常绿树,三文鱼为什么要迁徙,大猩猩为什么不会绝经,这些问题就很清楚了。人类再回过头来看自然界,看得清清楚楚,宛如公式在手,再把环境变量套上去就可以了。
如果把人类文明粗略地分为“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那么自然科学皇冠上的宝珠,是物理学。它几乎是一切实用科学的基础。而社会科学的总轴,皇冠上的宝珠,是经济学。
政治经济学
学术界一直有一个词,叫作“经济学帝国主义”。意思就是经济学如此强横,以至于任何一个社会学科它都可以插上一手。
经济学几乎可以解释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宗教、习俗、道德传统、饮食烹饪、家庭亲情、婚姻恋爱……经济学就好比“进化论”对生物学的解释,无所不在。在这个时候,经济学发生了一场质变,变成了“政治经济学”。因为经济学这件事,本身具有“大义”的名分。
马克思曾经说过,生产关系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调整生产关系,关键要解放生产力。所以“最大生产力”这件事,本身就具有大义的名分。哪怕对于统治者,他也是需要“生产力”越大越好的。因为统治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大哥下面跟着一群小弟。每一个小弟都大张着嘴,渴望捞取更大的利益。有糖分,才能团结人心。没糖吃,队伍就散了。
在一些情况下,这可以通过掠夺其他群体来维持。但从长远来看,还是要创造财富,创造更多的财富,才可以维持统治,才可以让下面的每一张嘴都开心。“生产力的发展”,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历史洪流。“经济学”本身会对这个世界做出解释。但这个解释,真正有文化有思想的人,会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然而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经济学”,有的都是“政治经济学”,与政治相关联的经济学。生产力最大化,最能治国治民。
所以,诺贝尔经济学奖,出现两个相反的“经济学家”得主根本不奇怪。纵观其得奖名单,凯恩斯主义占了一大半,真正的奥派只有哈耶克一个。诺奖基金会也是由人组成的,人有什么不可操纵的。有一年日本觉得三十几年没出诺奖了,于是次年就得了一个文学奖。
“体,用,术”,在基础理论之中,我们所学到的并不是“奥地利经济学派”,而是政治经济学。这里面就产生了扭曲与错配,就产生了套利空间。内功心法的不同,使人一开始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