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楼里
皇甫歆已经换了衣裳,一身白色的广袖流仙裙,外面配一条合身的蓝色轻纱,蓝白色的搭配看起来飘逸柔媚,平添了几分含蓄。
宁国自古以来的品味,不管是舞乐,还是审美,都偏向于以柔唯美,故而皇甫歆的这一袭装扮,还真是让不少人眼前一亮,对她接下来跳的舞蹈,也多了几分想往。
而在看到皇甫谣依旧是那一身芙蓉色齐胸襦裙时,未免有些失望,撇撇嘴,暗自思忖传言或许不假,这大公主真是个仗着胥黎帝宠爱,其实啥都不会的草包公主。
斗舞,顾名思义,既是两个人和着同一首乐曲,共同表演舞蹈,谁跳得出彩,便算谁胜出。
为了公平起见,胥黎帝特地让皇甫谣和皇甫歆各选了一首乐曲,不过皇甫歆口口声声说皇甫谣为了表演足尖舞做了充足的准备,皇甫谣当然也不会让她失望,自然是选了足尖舞。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皇甫歆虽然身着一身广袖流仙裙,却并没有选择那种柔美轻缓的舞曲,反倒是选择了那种需要气势和魄力的征战曲。
在所有人错愕的侧目中,皇甫歆勾了勾唇角,自以为计划得万无一失,但其实,皇甫谣早就看穿了她的计谋。
无非是以为她对征战曲目的舞蹈一窍不通,所以想一举将她击败,让她出尽丑态,成为笑柄罢了。
胥黎帝大概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皇甫谣亦是没有开口,虽然皇甫歆的算盘打得不错,但是这一次,她恐怕要让她那失望了……
先前表演的乐师和舞姬已被全部撤下,换上一排编钟还有箜篌,立在半米开外,皇甫歆找来的乐师坐在乐器前方,神情肃然,严阵以待。
而皇甫歆的周围也有几个附和演奏征战曲的乐师。
所有人都被这个阵势惊了一把,也有不少人为皇甫谣捏了把汗。
相较于这些人的忐忑,皇甫谣倒是一点也不紧张,摆好姿势,与乐师对视一眼,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皇甫歆也同样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好,然后给乐师递过去一个眼神。
长幼有序,依着皇甫谣和皇甫歆的排序,最先演奏的是那足尖舞的乐曲。
当乐师的手在那箜篌上抚过,一道似昆山玉碎的声音在偌大的殿中响起,划破天际,婉转悠扬的乐曲,时而如芙蓉泣露,时而如凤凰鸣叫……
在这缥缈的琴音中,皇甫歆和皇甫谣的玉足轻点,在纱裙撩动中翩翩起舞!
芙蓉色的舞衣,似一朵盛开的花朵,妖冶而魅惑,每一次旋转,飞舞,都似有清风拂过,花枝摇曳,带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而那蓝白相见的流仙裙,则像是一只流连花丛的蝴蝶,嬉戏在花丛间,若隐若现。
倒不是皇甫歆会什么隐身的技巧,也不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神秘感。
实在是相比较之下,一身芙蓉色襦裙的皇甫谣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存在感上,都太强了,以至于占去了所有的风华,将围观看众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她的身上。
至于皇甫歆,那只蓝白色的蝴蝶,本该是主宰万花的主角,却硬生生在皇甫谣的一抬脚,一点足间,沦为成了配角……
皇甫歆也感觉到了,明明皇甫谣没有做什么,却在举手投足间,把她牵着鼻子走,她努力地飞舞旋转,想要扭转这一僵局,可是最后,精疲力尽的只有她。
而那个本该对舞蹈一窍不通,出尽丑态的皇甫谣,却依旧纵情享受,似乎不知疲倦一般,在众人的视线中大方地绽放着她的美丽。
在场人的目光,无一不被这朵花开荼蘼的芙蓉所吸引,就连原本醉情于伴乐的乐师,也在不经意的一个抬眸时,忘了手上的动作,只能怔怔地追随着她那不盈一握的素腰,以及她那影藏在轻纱后面的一犟一笑……
箜篌的脆响渐渐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皇甫歆选定的征战曲。
不同于箜篌的婉转清脆,征战舞的曲调从一开始就气势如虹,激昂震撼。
只是作为点了乐曲的皇甫歆,却像是失了斗志一般,瘫软在地上。
就连乐曲响起,都还一动不动地窝在那里。
这样的情况下,照理说,就算皇甫谣不跳征战曲也是可以的,反正第一场足尖舞,她牵着皇甫歆的鼻子,不知道甩了她几条街,第二场征战曲目是皇甫歆选的,偏偏她又弃权,如此情况下,就算皇甫谣不跳,估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皇甫谣也会弃权时,却见她眉眼一弯,在平稳了呼吸以后,纵身一跃,玉足高抬,随着乐曲在场中央极速旋转起来,那纵情忘我的姿态,仿若一把出鞘的圣剑,直冲云霄,美得妖娆。
芙蓉色的襦裙,动静皆宜,明明是弱柳之姿,可是笔直纤细的四肢却若迎风的荆条,劲道十足,举手投足间更是肆意有力,英姿飒爽。
那接近晚霞的颜色,看在众人眼里却像鲜血一样刺目,更别说那似乎不堪一击的娇弱身躯里隐隐流露出来的那种不服输的风骨,更是随着舞姿,渗透到所有人的心坎里。
芙蓉色的舞姿还在继续,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屏息凝神,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那个芙蓉色的身影。
看着她在满目疮痍的战场前,悲壮的,旋转,不肯放弃的追寻着什么……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在场的人有的手里还握着酒杯,有的刚刚夹了块糕点、佳肴,却已然忘了接下来该有什么动作,他们的全部心神全都被那朵绽放到了极致的芙蓉花占据,几乎屏息凝神地盯着这一幕,生怕略有不小心,这美好的画面就碎了。
直到一声惊呼从旁边的座位中传出来。
“啊,王尚书,你没事吧?”
大伙才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来处。
“没、没事……”
“可是你都流鼻血了!”
“什么?”
王尚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往鼻子下方一探,果不其然触到一抹温热的液体,定眼一瞧,竟是满目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