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黎帝的视线最终落在为首的熙妃身上,不管是按位分高低,还是与皇甫谣关系的亲疏远近来算,作为抚养皇甫谣长大的人,熙妃都有逃脱不开的责任。
熙妃早就被皇甫谣的那一番说辞惊得不知所措,加上这一趟的出行,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实在是疲惫不已,一时间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来为自己开脱,只能干巴巴地跪地解释道。
“皇上……请皇上明察,臣妾是真的不知道会突遭变故。所以才……”
如此敷衍的话语果然引来了胥黎帝的不满,没能她把话说完,胥黎帝已然厉声打断她。
“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要带着昕儿离开,而忘了谣儿,还是说因为谣儿不是你的亲骨肉,所以你就故意怠慢她?”
说到最后,胥黎帝怒不可遏拍了一下案几,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是瑟瑟发抖,熙妃更是瞬间煞白了脸色,再不敢懈怠,着急忙慌地拉着胥黎帝的裤脚解释道。
“不、不是的!皇上,臣妾冤枉啊!这么多年,臣妾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更遑论谣儿从襁褓时就在臣妾膝下,虽不是亲生,可臣妾待她胜似亲生,这样的情谊,臣妾怎舍得落下她,只是事发突然,臣妾又没想到那些恶徒竟连孩童都不放过,所以才……”
说到这里,熙妃的声音戛然而止,有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连妆都有些晕花了。
可是她却没有在意,只胡乱地抹了几下,便又接着说道。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说再多也弥补不了这次失职,但请皇上看在臣妾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管理后宫,抚养公主的份上,允许臣妾将功补过,从今往后,臣妾定当竭尽全力照顾谣儿,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熙妃不愧是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一番至情至性的自我剖析感人肺腑,饶是皇甫谣这一上辈子在她手上栽过不少跟头,最后连命都搭上的人,也忍不住在心里为她鼓掌。
尤其是在她说完上面的话后,不仅没有借机为自己开脱,反而还直接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身上的时候。
皇甫谣更加觉得熙妃这人心思深沉,不好对付。
再看先前还一脸怒容的胥黎帝,此时的脸部线条已经缓和了不少,看那样子,皇甫谣就知道他被说服了。
果然她想借这次机会把熙妃打倒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皇甫谣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决定先卖她一个好。
毕竟以她现在的能力,确实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和多年累计的熙妃抗衡。
倒不如人前留一面,日后好相见。
这样想着,皇甫谣仰起头,对着胥黎帝说道。
“父皇,既然母妃没有不要孩儿,您就饶了母妃吧!孩儿相信,母妃这次应该只是无心之失,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原本一脸死灰的熙妃,在听到皇甫谣为自己求饶后,蓦地眼前一亮,神情却依旧悲切地求道。
“皇上,臣妾命贱,就算以死谢罪也死不足惜,但是臣妾只要一想到谣儿和昕儿这么小就要独自面对世间的人间险恶,心里便像白蚁噬心一样痛苦难受,亦不敢轻易死去,只愿皇上能留臣妾一条贱命,别让谣儿和昕儿尚还年幼就没了母妃!”
说时迟,那时快,得知皇甫谣没有死闻风赶来的皇甫昕,在熙妃的话刚一落地,便一下跪在胥黎帝的跟前,仰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对胥黎帝哭道。
“父皇!求您饶了母妃吧!都是昕儿的错,昕儿想着皇姐久病初愈,怕皇姐在宫里待着太闷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才……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昕儿定然不会央着皇姐陪昕儿出来……”
胥黎帝本就有所松动的怒火,在皇甫昕一番真切的哭求下,更是荡然无存。
说起来熙妃和昕儿也是一番好意,只是中途发生了不可预估的变故而已,若是他因这件事严惩下去,只怕会引来很多人的反感。
对谣儿以后在这宫中立足也是不利,千回百转间,胥黎帝的心里已然有了思量,但面色却仍有些阴沉,只那恨不得杀人的冷冽不见踪迹。
“看在谣儿和昕儿都这么认真替你求情的份上,朕就饶了你!”
熙妃刚一松了口气,便又听得胥黎帝说道。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回去后就罚你们每人在各自宫中抄写经书,禁足半个月!”
“谢、谢皇上开恩!”
禁足,抄写经书……
比起削位分,打入冷宫,这个惩罚着实算轻的了。
所以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松了口气,跪下去谢恩。
只熙妃和皇甫昕嘴上说着谢恩,垂落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眼底亦是盛满了不甘心……
……
宁国寺的祭天大典定在申时三刻。
胥黎帝原本是打算在宁国寺陪皇甫谣等到祭天大典结束,奈何午时刚过,便接到宫里的人来报。
“皇上,定远侯世子进京了。”
此时皇甫谣已经在莲心和桃夭的伺候下梳洗打理过,又刚刚用过午膳,正窝在榻上昏昏欲睡。
听到这话她的眉目一挑,竟是突然清醒过来。
连继续睡觉的心情也没了。
皇甫谣掀开眼帘,看着跪在下首的护卫,撇了撇嘴。
定远侯世子?
这么快就到了吗?
胥黎帝眉头一皱,正要呵斥来人小点声别把皇甫谣吵醒,却见皇甫谣已经睁开眼。
刚刚板起的脸部线条又柔顺下来,轻声说道。
“是不是把皇儿吵醒了?父皇这就责罚他们……”
“没有,是谣儿自己睡不着了……”
皇甫谣摇了摇头,不欲牵连无辜的人。
为了转移胥黎帝的注意力,皇甫谣复又问道。
“父皇是要回宫去了吗?”
“嗯。”胥黎帝点头,淡淡地解释道。
“憬衍进京了,于情于理朕都该见见他。”
话音未落,便看到皇甫谣的脸上失了原有的神采,渐渐被失落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