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和宫里,臻妃在丫鬟念夏的掺扶下走下软轿,往殿内走去。
尽管还未入冬,但殿内已然开始烧起了地龙,念夏将臻妃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下,然后扶着她到榻上歇着。
一边伺候,一边心疼不已的抱怨道,“熙和宫那位也真是的,娘娘都还病着,连侍寝的牌子都撤了,她却还半刻都不肯消停!”
臻妃不在意地笑了笑,脸上虽然化了淡妆,却依然难掩面色的惨白。
不时的还发出几声轻咳,一改之前在熙和宫里的艳丽明媚。
“我这病不过是生一时,但如果除掉了我,她便可以少些阻碍,高枕无忧,自然要趁我患病无力反击的时候加把劲!”
看着主子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念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却也知道主子的脾气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便是规劝也没有用,只能颇感庆幸的说道。
“好在我们提前得到了消息,防了一手,不然今儿个……”
如果谋害大公主的罪名成立,那这臻和宫怕是也完了吧!
臻妃接过念夏递过来的茶,轻吹了几下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放下。
抬头看到念夏难掩担忧的表情,笑道,“怕什么,既然有人给我们通风报信,不正证明我们背后有贵人相助吗?”
“主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臻妃没有回话,目光却已然飘远。
着急又怎么样?
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一群女人一起争着坐在高位上的那个男人,比的不过是帝王的那点荣宠而已。
可是古来色衰则爱弛,而帝王的荣宠更是沾了蜜饯的毒药,会把得宠的人逼到悬崖边上,往前一步,底下便是众妃嫔妒火的炙烤。
故而只要帝王收手,那个得宠的妃嫔便会粉身碎骨,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臻妃抚了抚额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是受了这几日噩梦的影响,总是止不住的有些多愁善感,加之开始畏惧那坐在高位上的帝王。
皇甫谣回长乐宫的第二天,国舅府的人便来了。
不过因为外臣需要避嫌,不可随意出入后宫,所以来的只有女眷。
饶是如此,皇甫谣还是兴奋了好久,等了这么多日,她终于得以见到从小疼爱她的亲人了。
是的,亲人。
虽然是外戚,但是对于从小没有母亲,又错信仇人,打烂了一手好牌,已经蹉跎过一生的皇甫谣来说,前世为了她倾覆整个国舅府的长孙一族和她才是一家。
这是纵然有胥黎帝关怀备至的呵护,却依然不可比拟的。
毕竟帝王的爱护总是难免掺杂着权谋和瑕疵,比起上辈子,忍受了她的刁难撒泼,仍毅然为她牺牲所有的国舅府来说,到底还是逊色了不少。
“臣妇长孙徐氏携儿媳拜见公主!”
皇甫谣高坐在榻上,在看到两鬓斑白的外祖母和一身浅色服饰,看起来质朴无华的吴氏朝她行跪拜礼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
上辈子若不是她娇纵无脑,着了熙妃一行的道,怎会害得舅舅一家无辜受难,说起来她不过是个罪人罢了,哪有资格承受她们的礼。
皇甫谣轻拭眼泪,同时跳下榻将老夫人和吴氏一并扶起。
“外祖母,舅娘快快请起。”
老夫人这才抬眼看向一段时日不见,又清减不少的外孙女,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就已经香消玉殒的小女儿,心中更是一阵悲恸。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恭敬而克制地关心道。
“老身听闻公主前几日落水,不知现在身体可是康复?”
“外祖母放心,谣儿已无大碍!”
皇甫谣一边说,一边扶着老夫人到榻上坐下。
“即是如此,那老身也就放心了!往后公主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看着老夫人克制而又守礼的关心,皇甫谣咬了咬唇,突然窝进老夫人的怀里撒娇道。
“外祖母,谣儿害怕!梦里有好多坏人要伤我!”
皇甫谣的话状似无心,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连一旁久未开口的吴氏也忍不住附和了句。
“这后宫确实越来越不平静了,听将军说前几日颐和宫里还发现了一具男尸,皇上大怒,命大理寺卿尤大人彻查此事,只是最后怕又是一场无头惨案。”
听到这话,老夫人心里的忧心更重,大理寺卿的尤大人正是臻和宫里臻妃的大哥,若此事真是臻妃自导自演,那皇上将此事交给尤大人处理,岂不是真的包庇太过?
难道真要放任臻和宫的那位欺负谣儿吗?
私心里老夫人是不愿淌这浑水的,毕竟他们长孙一族,如今虽虚顶着国舅府的名义,却已然有些风雨飘摇。
只是要真是臻和宫里的那位,那他们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想到这里,老夫人面容严肃地对着皇甫谣问道。
“谣儿,你告诉外祖母,这次你落水,真的和臻妃没有半点关系吗?”
皇甫谣自是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不过其实,就算大理寺卿秉公处理,这件事最后还是会无疾而终。
凭借着熙妃多年来造就的势力,在这后宫之中早已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这次若非她重活一世,事先将消息传给臻妃。
又在和熙宫里故意偏帮臻妃,只怕现下熙妃的阴谋已然得逞。
既离间了她和父皇间的感情,让父皇对长孙一族心生忌惮,又除掉了臻妃这个眼中钉,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想到上一世的惨状,皇甫谣垂下眼帘,掩去眸光中的那抹暗沉,等她再抬起头时,已然恢复了九岁少女才有的天真。
“没有,臻母妃对谣儿很好,而且……那天谣儿其实是自己失足,并没有谁推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