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莱蒙托夫曾写道:
“一只船孤独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刻意寻求幸福,
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
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在你安静入定的那刻,
金色的太阳就静静地照射在这一生的航程中。
我去过一个著名的寺庙禅修。红尘里滚久了的人,总喜欢体验一下出世的感觉。
来的第一天,我以为可以每日听某大师布道开示,不料却被告知,禅修者先学禁语,每日不言不语——让你生活在一群出家人中,对着每个人却只能合手示意,靠眼神去读懂一切,这是多么形而上的景象。
一开始我的内心充满荒谬感,不说话就能明理?禁语多天之后,神奇的体验开始在内心升起。
口头陈述被禁止之后,意识触觉变得灵敏,你会听见某种来自内在的声音,清澈、空灵、飘逸。
每个人都有两种对话的可能:语言的陈述是与他人对话,静默的陈述是与自己对话。以往我花了漫长的岁月学会如何讲话,现在我发现还必须花更多的岁月学会如何静默——生活的资本可以靠讲话去获取,而生活的意义却只能靠静默去证悟。
当你讲话时,你以为佛陀在某棵遥远的菩提树下趺坐苦思;当你静默时,你才发现佛陀就在心中拈花微笑——道不远行,就在此身、此地、此刻。
我每天早上去森林公园行走,常常看到一位老人,每天以同样的姿态在同一棵树下安坐如磐。我好奇,在树下静坐入定的老人,站在人生暮年高地上,会如何回看这一生。
人老之后,与名利搏斗的欲望消退,与自我对话的想法却强化了。年轻时你不断出发,拔足远行,寻觅意义。待你冠盖满京华,抑或斯人独憔悴时,你总会回到这树下,安静独处。那时或会发现,寻觅一生的意义就隐遁在心中,就像水回到了水。我们总会安静独处,这是你我的宿命,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宿命。
老人走过了我们未曾经历的岁月,他们去过我们从未涉足的远方,在这菩提树下,要有怎样一种虚怀才能将这一世的疼痛和欢悦静静入定?
莱蒙托夫曾写道:“一只船孤独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刻意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老人入定的那一刻,金色的太阳是否就静静地照射在他这一生的航程中?
有些夜晚,我很有言说的冲动,但又不想表述出口。这种感觉很独特:你可以感觉自己头颅之内言语就如火山爆发一般,你却不想出口成话,只想内化为思——开腔是与他人的对话,静默是与自己的对话,沉思则是与宇宙的对话。
言语的表述自有独特的频率,琴瑟和鸣是一种,大音希声是一种,拈花微笑是一种——如果你有三个层次的表达方式,陌生人只能听懂一种,朋友或可以听懂两种,知己则可以听懂三种。
当你仰望这星空,眺望这深邃的蓝与黑,于万籁俱寂中静默片刻,你就可以听到宇宙之声遥遥而来——一个再孤独的人在那一刻也会发现,宇宙是他最好的知己。世界没有孤独者,只有自我孤独者。心才是最大的囚牢。
安静的事物通常都是美好的。比如安静的猫、安静的午后、安静的阅读、安静的花落。神爱这世界,爱这安静的一切。
走进院子,我在院子里的老藤椅坐下。椅子发出咯咯的响声,那是时光被唤醒的声音。风蹑手蹑脚掠过树梢,摇落一地阳光。猫走过来,顺着裤腿爬了上来,慵懒地睡下,很快入梦。
猫的梦斑驳陆离,它梦见院子里有一张老藤椅。椅子发出咯咯的响声,那是时光被唤醒的声音。风蹑手蹑脚掠过树梢,摇落一地阳光。风在林梢鸟在叫,梦里花落知多少。
太阳从一匹马的眼睛里升起
我曾去过贵州黔南布依族的一个乡村初级中学。
傍晚时分,独自站在学校门口的旷野上,我第一次感受到安静有如此摄人魂魄的力量:夕阳安静地从头顶飘过,风安静地从身边倏忽而过,树木在脚下安静地扎根。
那一刻的安静,让人有种想站地成树的冲动:就在这旷野里,做一棵安静的树,一半在风中飞扬,一半在土里安详。趟过喧嚣的河流,才发现做棵安静的树也是如此令人心动。
我的朋友,愿每一个安静的夜晚,你都能拥有一个安静的梦,梦里有一棵安静的树,静静地守候你安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