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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接下来的五天希拉里虽然没做什么事,精神却一直处于重压之下。她把自己关在医院的一个小房间中工作,每天白天学习,晚上进行测试。迄今为止已查明的关于奥利芙·贝特顿的所有细节都被整理成册,她必须用心牢记它们。她住的房子,雇的日间女仆,亲戚,宠物狗和金丝雀的名字,与托马斯·贝特顿六个月婚姻生活中的所有细节。她的婚礼,伴娘的名字和衣着。窗帘、地毯和印花罩布的图案花色。奥利芙·贝特顿的口味,爱好,日常活动。她偏爱的食物和饮品。希拉里不由得对搜集到的信息量之大感到惊讶万分。有一次,她问杰索普:“这些真的有用吗?”

杰索普平静地答道:“可能没用。但是你必须让你自己成为真的贝特顿太太。希拉里,你这样来想。你是一位作家,在写一本关于一个女人的书,这个女人就是奥利芙。你描述她的童年生活,她的少女时代;你描述她的婚姻,她所住的房子。你越是在做这些事,那么对你来说,她就越来越像一个真正存在的人。接着你又重复一遍,把它写成一部自传。以第一人称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希拉里慢慢点头,虽然有点抗拒但还是接受了。

“你必须先变成奥利芙·贝特顿,才能真的像奥利芙·贝特顿一样。如果有充足的时间让你来慢慢学习当然最好,但我们时间不够了,所以我只好一股脑儿地塞给你。像对小学生那样——准备参加重要考试的学生。”他又补充道,“谢天谢地你很聪明,记忆力也极好。”

他冷静地审视着她。

护照上对于奥利芙·贝特顿和希拉里·克雷文的描述几乎是相同的,但实际上这两张脸完全不同。奥利芙·贝特顿的相貌相当平淡无奇,不受瞩目。她看上去有些固执,还不那么聪慧。希拉里的脸庞却有一种魔力和魅力,浓眉下是一双深陷的眼睛,蓝绿色眼眸深处藏着热情和智慧。她的嘴唇线条大气又柔和,嘴角上扬,下巴很不寻常——雕塑家会热爱这张脸的轮廓。

杰索普想着:她拥有热情……和勇气,还有一种顽强的欢乐精神——虽然一直被压抑着,但是没有完全熄灭。她想要享受生活,想去冒险。

“你能做到的,”他对她说,“你是个聪明学生。”

最近对智力和记忆力的挑战刺激了希拉里,现在她越发感兴趣,急切地想取得成功。仅有那么一次两次,她产生了抗拒之情,她把这种抗拒告诉了杰索普。

“你说别人不会认出我不是奥利芙·贝特顿,你说他们都只是知道她的日常习惯而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你对此有十足的把握吗?”

杰索普耸了耸肩。

“没人对任何事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们在这类事情上有一定的经验。其实国家与国家之间是很少互通信息的,事实上,这样对他们来说更有利。假设我们在英国获得的信息是整个链条中较薄弱的一环——容我提醒一句,每个组织里都会有薄弱的一环——这薄弱的一环对法国或意大利或德国或随便哪个地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那我们的计划就很可能会碰壁。我们只知道整个事件中的一小部分,再没有更多信息了。但对于对手来说情况也是一样。我敢说,这里的行动组织也只知道奥利芙·贝特顿将乘飞机抵达,他们知道她会坐哪一班飞机,要去给她怎样的指示。明白吗,重要的不是她这个人。或许他们会把她带到她丈夫身边,那也只是因为她丈夫希望她能来自己身边,或是他们认为把她带来,她丈夫的工作就能进展得更加顺利。她只不过是这场游戏中的一个小道具罢了。另外你必须记住,用一个假奥利芙·贝特顿来取代真的,这绝对只是一时兴起想到的主意——因为飞机失事以及您头发的颜色。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密切监视奥利芙·贝特顿,搞清楚她去了哪儿、怎么去的、见了谁之类的。这也是对手们极力想隐藏的。”

希拉里问:“你们之前尝试过这么做吗?”

“是的,我们在瑞士尝试过,做得非常隐蔽。总的来说,那次行动算是失败了。我们不确定是否有人与她联络过,如果有,那么那次联络必定极其简短。他们自然预料到有人密切跟踪着奥利芙·贝特顿,因此做好了准备。这次我们必须比上一次更果决、彻底,必须试着比对手更狡猾、巧妙。”

“这么说你们会密切监视着我?”

“当然。”

“怎么监视?”

他摇了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而且你最好别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就不会泄露出去。”

“你认为我会泄露消息?”

杰索普又露出那副猫头鹰似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好演员,撒谎技巧高不高超。你知道的,这不容易,不光是讲话时慎重不慎重的问题。可能会显露在任何事中,猛地吸了口气,做什么事情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点了一根香烟之类的。认出了某个名字或某位朋友。你可以迅速地掩盖,但那一瞬间就已经暴露了。”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要每分每秒保持警惕。”

“没错。同时,你还要认真学习!像重返校园一样,是不是?现在你已经对奥利芙·贝特顿的情况了如指掌了,我们学习一些其他东西吧。”

密码,接头方式,各种专业知识。课程还在继续:询问,重复,想方设法让她混乱,让她崩溃;设置各种虚假方案,看她作何反应。最后,杰索普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你能做到的。”他如长辈般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记住,你可能会不时觉得自己在孤军奋战,但可能并非如此。我只说可能,因为我不想让你有太高的期待,毕竟我们的敌人也聪明无比。”

“如果我能走到这趟调查之旅的尽头,会发生什么呢?”希拉里问道。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能面对面见到汤姆·贝特顿。”

杰索普严肃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说,“那将是一个危险的时刻。我只能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时你应该就安全了。前提是事情按照我们所希望的发展;但是你要铭记,这次行动你生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你之前说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希拉里冷冷地问道。

“我想很可能更低。我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是的,你不了解我。”她似乎陷入了深思,“在你看来,我想,我不过是——”

他接口道:“一个有一头引人注目的红发,却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的女人。”

她的脸涨红了。

“真尖锐啊!”

“却是事实,对吗?我不喜欢为他人哀叹,因为从某种层面上讲,这是一种侮辱。只有一个人为自身哀叹时,外人才有资格为他哀叹。而自怜自艾是当今世界最大的绊脚石。”

希拉里依旧深思着,说:“我想你或许是对的。如果我在任务中途被清除——就别管我的用词了——你会不会为我哀叹?”

“为你哀叹?不,我会大声咒骂,因为我们损失了一个值得费心力培养的人。”

“这算是对我的称赞吧。”希拉里不禁有些高兴。

接着,她以一种就事论事的口吻问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基本没人知道奥利芙·贝特顿长什么样,但如果有人认出我是希拉里了呢?在卡萨布兰卡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但跟我搭乘同一班飞机过来的人认得我,很可能会碰巧遇到。”

“飞机上的乘客你不用担心。乘坐那班航班的都是前往达喀尔的商人,和你一起在这里下飞机的男人已经飞回巴黎了。离开这里后你就不回之前住的酒店了,去贝特顿太太预订的酒店。你将会穿她的衣服、梳她的发型,脸上再贴一两张膏药,看起来就大不相同了。哦对,我们要叫来一位医生在你身上制造几个伤疤,会局部麻醉,不会弄疼你的,让你更像遭遇了飞机事故。”

“你真是考虑周全。”希拉里说道。

“不得不这样。”

“你从来没问过我,”希拉里说道,“奥利芙·贝特顿临死之前跟我说了什么。”

“我理解你的顾虑。”

“对不起。”

“这没什么,我因此对你产生了敬意。我也想成为一个这样的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说了些事,我想我应当告诉你。她说‘告诉他’,指的应该就是贝特顿了吧,她说‘告诉他要小心,鲍里斯……危险……’”

“鲍里斯。”杰索普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哦!那位端正的外国少校鲍里斯·克莱德尔。”

“你知道他?他是谁?”

“一个波兰人。他去过我在伦敦的办公室。他说他是汤姆·贝特顿的姻亲。”

“他说他是?”

“嗯,这么说更准确。他说他是已经去世的贝特顿太太的表弟,但我们只有他的一面之词。”

“她惊恐极了。”希拉里皱着眉头说,“你能描述一下他吗?我希望见到他时我能认出来。”

“好。他六英尺高,体重大概有一百六十磅,浅色头发,脸像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表情,浅色眼睛,举止很外国人,英文不错,但有明显的口音,身姿是军人那种挺拔。”

他又补充道:“他离开我的办公室后我找人跟踪了他,但什么也没发现。他直接去了美国大使馆,这很正常,他见我时就带着一封大使馆开的介绍信,是通常那种用词礼貌但不承担任何责任的介绍信。我猜想他要么是坐上了某人的车离开了大使馆,要么是伪装成男仆之类的从使馆后门溜了。不管怎样,他摆脱了跟踪。是的……奥利芙·贝特顿或许是对的,鲍里斯·克莱德尔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vzq4Wujx+2U0MgVwfa2tIHoC3obbHYwz6ehPJRj28bqZv2Qzwp/JcFB5UDMsyB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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