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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正夜星标准时间的深夜，假查丽抱着一个盆栽回到卧舱，这是桃乐丝强塞给她的“礼物”。
“我不喜欢花草。”假查丽这般回绝桃乐丝，因为谁知道盆里埋的是监听器还是定时炸弹。但桃乐丝却非说这盆白色小花意义非凡。她的原话是这样的：“这是‘Fallopia’，虎杖。正好是我的中间名哦，我就是在虎杖花开时出生的。有这盆草在就像是我陪在参座身旁……”
假查丽强作笑颜收下盆栽，实则差点把花盆扣到桃乐丝脸上。谁要你陪，难道连卧舱也不放过吗？
于是回到卧舱的假查丽立刻气急败坏地把盆栽里的土翻了一遍，但确实除了一株草之外别无它物。只可惜那株虎杖被翻腾了一遍，根系折损大半，嫩绿的碎叶散了一地。
“是她送你来的，要怨就怨她吧。”假查丽有些不悦地捻起虎杖，走进洗手间，随手丢进水池里冲走了。这时假查丽才察觉到不妥——桃乐丝送花不是为了监听。任何监听对于桃乐丝都是没必要的，她只要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假查丽对厄瑟尔府计划有所察觉，便可以开始失忆手术。
而假查丽毁了这盆花，这就暴露了她对桃乐丝的敌意。
失算了。只能尽快把她和安东尼奥处理了吧？如果是在战斗中乘乱偷袭，得手的概率不会太低。如此这般，她兴许真的需要来自昼星的帮助。
“陈序？”假查丽在脑中再次呼唤他的名字，同时开始洗漱，她真的想早点入睡。
“我在，出事了吗？我在和王焰一起值夜，走不开。”
值夜？安东尼奥为什么要把这么低级的活交给王焰？这样一来他的作息就和指挥部众人完全颠倒了，明天日间如有要务，恐怕会和王焰的休息时间重叠。
“王焰？一般不是只有副官才值夜吗？”假查丽如是问道。
陈序沉思片刻，却只回答：“他最近和安东尼奥关系很僵，大概是被排挤了吧。话说，你联络我是有事吗？”
王焰本来就作息不规律，熬夜是家常便饭，根本不算“排挤”。除非安东尼奥打乱他的作息是为了让他错过什么……
错过战斗！明天早晨或许会有突袭！假查丽不由得内心狂喜，因为机会居然来得如此及时。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向昼星求援，因为双方的舰队很快就会再打起来，无需她催促昼星发起攻势。
“没什么事。我就像问问，你说安东尼奥比想象得还强，具体是什么意思？”假查丽随便扯出一个她并不在乎的问题。她觉得她无需太了解安东尼奥，因为就算再神乎其神，他也是一具肉体凡胎，不至于刀枪不入。
“我之前说过，副脑投送和心灵感应依靠的是一种名为‘记忆宫殿’的能力，你还记得吧？”
“嗯。”
“记忆宫殿就像任何一门学科一样，学习者的掌握程度各有高低。既有进益缓慢的庸才，也有道行极深的大师。庸才仅仅能勉强使用心灵感应这样基本的功能，而大师却可以更好地利用记忆宫殿……”
“怎么利用？”
“这样的大师有三个类型：墙、桥、府，功能各有不同。墙可以隔绝以心灵感应为媒介的攻击，保护己方的宫殿。桥可以在宫殿之间衔接，从而传输宫殿中的意识，这就是所谓‘副脑传输’。我可以肯定安东尼奥承担了副脑传输的工作，所以他是桥。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同时也是墙……”
“墙？是因为他能让那间会议室屏蔽一切心灵感应吗？这很可怕吗？”假查丽有些疑惑。
“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兼顾两个类型的能力，按理说这违反记忆宫殿的运行原理。不过还是算了吧，毕竟府也是例外。”
“例外？”
“通常情况下，记忆宫殿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就像一个房间空间有限，不可能堆进超出容积的物体。但府是例外，她的宫殿可以无限扩张，同时把多余的空间出让给别人。空间越多，记忆宫殿的能力越是强大，这时就有可能兼顾多种能力。府就是这么强，强到可以决定每个宫殿持有者的命运。”
“府是谁？”假查丽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序犹疑了许久，终于答道：“海伦，是你。”
假查丽不再作答。她仍然没有理由相信陈序这堆天方夜谭，因为没有实证。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安东尼奥之所以如此之强，是因为从你处夺走了空间。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无疑还是在利用你。”
假查丽只是淡淡道：“除了这莫名其妙的心理感应之外，我的脑子感觉很正常。你讲得太多，但没有实证。这并不能说服我。而且我也不知道所谓‘记忆宫殿’和眼前的战争有什么关系。”言尽于此，假查丽已经换好睡衣，把自己抛进床里。
“嗯……那我还是带你去你的记忆宫殿看看吧，那里有安东尼奥的罪证。”陈序无奈道。
假若有朝一日能得知真相，她会恨他的，无论如何都会恨他的，其他人也是。安东尼奥坦然接受这一点。
那间会议室的灯基本上就没开过，可能是因为谁也不想在刺眼的灯光下吐露恶毒的心声。但王焰偏扯来一块荧屏，把室内亮度调到最大值。
“为什么给我派夜班？”王焰明明熬了半宿，却还是能危襟正坐，精神抖擞地质问眼前的安东尼奥。
“为了让你错过明天上午的突袭。”安东尼奥面不转色，直接坦白了。
王焰过于凶狠地瞪着安东尼奥，好像这锋利目光真的能把他活活剐了。
安东尼奥露出一点不以为然的轻松笑容，用惹人发毛的劝慰语气道：“离战场远些吧，对你没坏处。”
王焰倏然站起，他那高大的身影立刻淹没了眼前的安东尼奥。他冷冷问道：“劝退我？你活腻味了？好，我现在就能把你的脑子取出来烧掉！还有在舰桥的那个主脑，也一起烧成灰！”
“怎么会？”说罢，安东尼奥的笑意夹杂了一点惊愕，就像是王焰只说了一句过分的玩笑话，“我才二十五岁，离活腻味还远呢。参议长说过，像我们这种人，只要有新的身体和义脑可以替换，是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的。对这点你该心存感——”
王焰一把扯住了安东尼奥的衣领。但安东尼奥还是一动不动，保持那副甚至有些自负的抱肩姿势。
“去你妈的感恩！”王焰在低声咆哮，他的手颤抖着，仿佛他已经在思量是否要掐死安东尼奥，“谁愿意像现在这样一直活着？你问问你自己，你愿意吗？”
“说实话我愿意，因为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比你把我、大哥、二哥还有查丽全扯进参议长的计划时要好太多了。”安东尼奥的嘴角仍然含笑，他伸出一只臂膀把王焰重重按进怀里，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你这小兔崽子，只是因为查丽才生我的气，对吧？没有她，你宁可去死。所以一旦你发现她不在集中营里，你就疯了。”
王焰战栗着挣脱开来。从小到大，安东尼奥都是这样，在朋友们伤心时献上怀抱，同时低声安慰。假若那人犯了错，他也只是笑骂着“小兔崽子”就了事了。但此时他的话语不像安慰，反而更像是可怕的诅咒。
“她在两年前逃脱了。没错，逃出集中营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了。但她不是也活得很好吗？”安东尼奥的笑意不减，仿佛只是在聊朋友间的闲事，“不是我居功，她能在安保部的地盘找到反抗组织，安全地藏起来，其实也有我的功劳。怎么说我也有尽到朋友的义务吧？”
王焰无言，只是挡在安东尼奥身前，俨然一副随时准备爆发的态势。
但安东尼奥还是继续笑谈着：“都是我故意的，我蓄意派你去司法部，让你和真正的查丽重逢。一旦知悉真查丽不再被集中营控制，你便没有把柄可寻，是一颗无法牵制的棋子。对于参议长而言，你已经没用了，应该放任你离开。对于我而言，总算让你和真查丽摆脱战场，可以欣慰了。”
“把我们利用完然后随便扔掉，这……这就是你所谓的‘欣慰’？”王焰的声音在愤恨的作用下扭曲，甚至在颤抖。
“是的，不利用的话，参议长就会杀了你们。你知道的，通过记忆宫殿来杀人。像你和她的水平，根本撑不了几分钟吧？”安东尼奥收去笑颜，终于严肃道。
“你竟敢……他会听见的！”
“他听不见，这里有‘墙’。”
安东尼奥言下之意自然是，他现在有能力屏蔽来自参议长的一切心灵感应。但王焰却还是难以相信，只听他的声音颤抖已久，已然低微：“不可能，你已经是桥了，怎么会……你做了那种事？”
吞噬他人的记忆宫殿，吃掉其中的意识，以此来增强自身的能力。这是参议长教给安东尼奥一干人等的秘传绝学。不过如此行径四舍五入等于杀人，不是很道德，所以明面上谁也没做过这种事。但背地里……
“嗯。可供吞噬的宫殿和意识是批量生产的，送到我这里时已经只剩大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反正没救了，只能吞掉吧？”
“这都是参议长的授意吗……他想做什么……”
安东尼奥还想辩解些什么，但此时脑中空空如也。没错，如果说参议长本人十恶不赦，那他安东尼奥也绝对是紧随其后的帮凶。他无言辩解，只有一声疲惫的叹息。
“我建议你在接近真相之前离开。我，真的不想，吞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