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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且如此艰难，又何谈善恶？”暮晚深吸了口气，抬眼的反问。
“鸟、猎人、妻子。哪一个都算不得上善，但也说不上至恶。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生灵，努力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鸟要活，就只能杀了妻子。妻子要活，就只能杀了鸟。鸟和妻子都挣扎在生死的边缘，身处他们这样的境地已无法以善恶来评判。至于左右摇摆的猎人……”
说到这暮晚顿了顿，想了一会：
“他所挣扎的只是得与失。因为没有死亡的威胁，他才能有这么多的时间去犹豫。”
“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而努力，无关善恶，喜欢或讨厌。就比如妖域里的妖兽要吞噬其他生物而生，我不想被他们吞噬，就只能杀了他们。”
“我杀过好多妖兽，但我不觉得自己是恶。同样某天我被什么妖兽吃了，我也不会怨恨，只能怪自己太弱小。毕竟，适者生存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说完最后一个字暮晚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回想起大祭司也曾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因而这次回答的很流畅。
只是，流畅的回答并不代表答案正确。暮晚心怀忐忑的看着女人，等待她的判决。
女人好看的脸上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神情看不出是满意或是不满意。
“适者生存吗？想不到你这小姑娘，遵从的居然是妖域的铁血法则。哎……那让我继续讲第二个故事吧。”
令暮晚意外的是女人并没有立刻公布结果，而是在长叹了一声后继续讲述起来：
“剑魔古道常以一套绝情剑无敌于天下，剑魔死后绝情剑法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两个人手上。这其中一个是位道士。道士自幼入山，清心寡欲。他得到剑法后便心无旁骛的研磨剑法，修为一日千里。”
“至于另一个得到剑法的，则是位浪人。浪人游荡江湖，行走四方，重义且多情。他得到剑法后如视珍宝，勤加练习。只是他时而要与好友把酒言欢，时而要与红颜花前月下，修行总是间断。”
“虽然双方的修行方式各不相同，但毕竟同修的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很快就在江湖上名声大噪。而出名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觊觎的目光，以及络绎不绝的挑战者。”
“人人都想得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或是想把那套天下第一的剑法据为己有。只是他们踏破门槛而来，又无一例外的落败而去。绝情剑天下无敌，无数的挑战者也只是把那二人捧上更高的神坛。”
“就这样，道士与浪人成了江湖中顶级的高手，许多门派想拉拢这二人，或是想得到他们手中的绝情剑法。但奈何道士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浪人放荡形骸，游戏人间，皆不愿被门派规矩所约束。于是这两个身怀强大力量又不受控制的人渐渐成了各大宗派中的威胁。”
“强大的武器若是不能被自己掌握，那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将其毁掉，以免某天有人拿他来对付自己。”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但奈何道士和浪人是世间顶级的高手，一但围剿过程中让其逃脱，事后的疯狂报复无疑是任何人也承受不了的。”
“思来想去之后，这些人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最锋利的剑必然要以最锋利的剑对付，既然道士与浪人修的同是绝情剑，那不如让他们两虎相争，各大门派则隔岸观火，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因为道士与浪人虽互有耳闻，但从未见过面，也并不了解对方，故而在他们之间制造误会并不困难。于是乎，一个巨大的阴谋由此展开。”
“很快江湖中渐渐流传出一个争论：绝情剑的两位传人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有的人推崇道士，因为道士闭山清修，半生的时间精力都用在研磨剑法上，对于绝情剑的参悟远高过浪人。”
“另一部分人则推崇浪人。因为浪人虽然不像道士那样痴迷剑法，但他游走四方，见识广博，所积累的战斗经验岂是一个闭门不出的道士可比？”
“两种言论各说各理，争论不休，但最终都全部变为一个声音：如此说来，何不让他俩人比试一下，一分雄雌？”
“说来也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道士与浪人同修天下第一的剑法，又打败了无数挑战者，此时站在彼此面前的也只剩下了彼此。他们本无心相斗，但天下人的口舌却已经把他们推到了擂台上。”
“这其中道士还好，他自幼清心寡欲，并不在意江湖上的争论。但浪人游走世间，身边的人都在讨论他们俩谁是第一，渐渐他自己也疑惑起来。于是在某一天，浪人几经辗转找到了道士居住的道观，与其交手。”
说到这女人突然顿了顿，转而看向暮晚，问道：
“你猜？两人交战的结果如何？”
暮晚本就从小学习剑术，最清楚勤学苦练的道理，脱口而出道：
“道士心无旁骛，刻苦修行，自然是他赢。”
女人微笑点头，继续道：
“没错，业精于勤荒于嬉。道士花在修行上的时间远多过浪人，对于剑意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之后两人十次交手，道士十次大败浪人。”
“道士虽胜，但无心伤人，所以才给了浪人十次挑战的机会。而这一战后江湖中的争论终于有了结果，人们纷纷嘲讽浪人的惨败，推崇道士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墙倒众人推。世人总是如此，即便你曾是天下一等的人物，一朝败落，就连路边的野狗也敢对你白眼以对。人们只会记得天下第一，从没有人会关心排在第二位的是谁。”
“浪人虽还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逢人遇到他都会将其与道士想比，低笑他那十战十败的战绩。长此以往道士成了浪人跨不过去的心结。他想再次挑战，但他的天赋悟性又确实比不上道士，因此痛苦不堪。”
听到这一旁的暮晚突然嗤之以鼻的说：“这些人也真是无聊，明明自己这么弱还有功夫嘲笑别人。这个浪人也是傻的很，已经是很厉害的人，却偏偏执着于一时的胜负。”
女人听了她的话摇摇头，轻笑着说：“这才是人世百态。越是活在底层的人越想看那些他们平时触及不到的人跌跟头，以求心理安慰。而越是顶层的人物虚荣心越强，也更在意别人的看法，好争一时胜负。”
“总而言之，浪人落败之后拼命的练剑，想有朝一日能再挑战道士。可他的剑法卡在瓶颈如何也进步不得，最后竟走火入魔，差点深受重伤。”
“浪人的红颜见他每日愁眉不展，身体越来越差，也是心急如焚。浪人成名时曾结下无数仇家，要是让人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必有人上门寻仇。为了帮助浪人破除心魔，红颜与浪人的朋友想了一个办法。”
“绝情剑，顾名思义的要断绝尘世情念，方能达到极致。浪人的红颜那时已身染绝症，于是她决定牺牲自己让浪人突破瓶颈，算是留给浪人的最后礼物。她把自己的想法对浪人的朋友说了，朋友听后深为震动，他想起浪人以前舍命救他，此时正是他报恩的时候。”
“就这样，浪人最爱的红颜与最好的朋友双双自尽。以死警示浪人踏破魔障，剑法大成。”
“这……这……”听到这暮晚的脸色微变，喃喃道：“这两个人倒是有情有义……”
“是啊。这世人中既有落井下石的小人，也有舍生取义的义士，如此才不会太过阴暗。”女人微笑着说。
“红颜与友人的牺牲终于点醒了浪人，这时他意识到自己追求的天下第一其实全无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那些陪伴他，关心他的人，只是他明白的有些太晚了。孤零零的浪人开始独自流浪，最终他再一次来到道观，与道士进行比试。”
说到这女人突然打住，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暮晚一眼，抬高语调道：
“好了问题来了，你说这第二次比试的胜负如何？又是为什么？”
暮晚表情一愣。她本以为女人会问那些阴谋家和落井下石的人之云云，却没想到最后的问题居然是这个。她皱眉想了想答道：
“按正常的逻辑来说，浪人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与道士之间有着实力差距，第二次挑战必然也是失败。不过这既然是个故事，所以我猜浪人最后赢了。”
“唉……果然是个机灵的小姑娘。”女人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笑，“你猜对了一半。最后的比试确实是浪人赢了，但原因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故事，而是因为经过那一遭后道士与浪人有了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暮晚惊讶的问。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绝情剑。到底是道士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才能发挥出最大力量，还是浪人那样重情重义的人能发出最大力量？”
暮晚仔细想了想说：“应该是无欲无求的人更厉害吧？心中无杂念，才能把全部心神放在剑上，使剑招趋近完美？况且从绝情这两个字来看，也是道士这样的人更适合。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讲的吗，越是顶级高手越是波澜不惊，少言寡语，冷酷无情？”
说到最后暮晚没由来的想起碧遥莲写的小说。那些故事里的顶尖高手无一例外的拥有一张冷死人的死人脸，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扮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