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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暮晚的问话，女人伸手扶额，脸上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唉，你这小姑娘身负这么多的机遇却全然不知？空灵之境也是一种空间天赋，与神域空间的外放型天赋不同，空灵之境能把物体吞入一处异度空间中，使其从现实中永久消失，也即是湮灭。一般湮灭大型物体十分困难，空灵之境的通常用法是把领域化作一道线——空灵之斩。这是世间最锋利又最轻巧的刀刃。”
说到这女人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暮晚一眼，道：“不过空灵之斩也是消耗巨大且不易掌握的术式。对于一般而言，最简单实用的方法是用作破除结界。空灵之境能瞬间把结界上的力量湮灭，从而使人能悄无声息的穿越结界。”
听到这暮晚恍然大悟。原来她穿越结界的天赋叫做空灵之境，且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神域空间，空灵之境这都是千年难遇的高级天赋，如今竟然同时出现在你一个人身上。如此即便你强闯八十层幻境，我也爱惜人才，不忍直接对你出手呢。”
说到这女人温柔一笑，看向暮晚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
“呃……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还请问，晚辈的另外三项天赋是什么？这个……晚辈一直茫然无知……”
说起来也是讽刺，多少年来暮晚一直是以一个废材的姿态自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爱惜她的才能而放她一马。
虽然这个弯转的有点大，但暮晚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干脆做出一副好学生的姿态，刨根问底起来。而对于她的询问，女人倒也没有不耐烦，十分开心的继续道：
“哈哈。你另外三项天赋还未觉醒，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你在金火之狱接受炙烤的时候曾短暂的激发过一次水之境的天赋，不过这种天赋并不稀奇，而那点水力完全对抗不了金火之狱的热力，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另外两项天赋……”
话说到这，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女人突然顿了顿。她黛眉微蹙，显然在犹豫着什么，但最终还是摇摇头，凝重道：
“至于另外两项天赋，幻之境、破之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据我所知，这两项天赋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只有传说，从没有魅能拥有其中任一一种。幻和破是精神力的本源，掌握任意一种即可在幻术领域中立于不败之地。”
“你在前三道幻境中曾稍稍发散出一点幻之境的力量，当时我并不确信。而后来你穿越七十七层幻境时散发出的力量正是破之境，再结合其他守护者对你忌讳莫深，这才让我意识到你竟然还同时身负幻之境和破之境的天赋，因而没有什么幻术能困住你。”
“有这么厉害？没有幻术能困住我？”暮晚皱了皱眉，表情怪异的问，“那……前辈您呢？”
“嘿嘿！真是机灵的小姑娘。如果你能把破之境和幻之境的力量发挥出十分之一，那我要拦你确实没太大把握。然而你现在的天赋还未觉醒，连其万分之一的威能都使不出来，所以你的小算盘就不要打啦。”
暮晚听后尴尬的咧咧嘴，心想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女人看到她的表情后噗嗤一笑：
“哈哈！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最后的考验不用打打杀杀，你只需回答我三个问题即可。”
“哦？什么问题？”
暮晚长松了口气，然后惊讶的问。身前这女人见识广博、深不可测，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的秘密。不用与她交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急，在我提问之前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女人不慌不忙的说。然后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草地上，接着开始了漫长的讲述。
“在森林中的地洞里藏着一只雏鸟，一条饥饿的蛇发现了地洞，悄悄爬了进去，想要吞噬这只雏鸟。而与此同时，一个猎人也发现了这个地洞。猎人打死了蛇，把雏鸟带回了家。”
“猎人回家之后为雏鸟准备了最好的鸟笼，最好的食物，还经常带它去树林里散步，照顾的无微不至。雏鸟原本生活在漆黑的地洞里，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对猎人感激涕零，将其视为自己的亲人。”
“然而雏鸟不知道的是，猎人如此优待它并非全是因为喜爱。猎人的妻子得了一种怪病，需要成年的朱鸾炼药才能医治，而雏鸟就是传说中的朱鸾鸟。猎人对它的爱护，自然也是为了让它快快长大，能早一点炼制丹药，医治自己的妻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猎人妻子的病越来越重，而雏鸟却一直没有成熟的迹象，为此猎人郁郁寡欢。通灵的雏鸟发现猎人的精神状态不佳，就时常陪在猎人身边，还携来森林中的果实花朵，逗猎人开心，猎人见后很是欣慰，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后来，猎人的妻子实在撑不住了，她让猎人直接用未长成的雏鸟炼药，这样她至少还有一成的机会康复。但这时猎人却犹豫起来。用未长成的雏鸟炼药几乎注定了失败，此外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他对雏鸟已经生出感情。在他最难过的日子，雏鸟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舍不得让雏鸟牺牲在毫无意义的事上。”
“猎人的犹豫让妻子悲愤不已，她当初就是因为救助困在山沟中的猎人，才被毒虫叮咬，因而染上了怪病。妻子将自己的青春美貌乃至生命都给了猎人，而猎人却在这时候背叛了她，于是两个人开始争吵。”
“猎人与妻子的吵闹最终惊动了雏鸟，而雏鸟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了一切：原来猎人对它的爱是假的，猎人只是把它当成一件牺牲品，救它是为了让它在某个时刻死去。于是，在猎人和妻子都累的睡着之后，雏鸟来到妻子的床头，把一个毒果喂进妻子口中，毒死了她。”
“第二天猎人发现妻子死了，立刻以为这是昨天的争吵使得妻子病情加重，是自己害死了妻子，顿时悲痛欲绝。这时雏鸟则来到猎人身边继续安慰他，给他摘来果实和花朵。”
“雏鸟本意是要杀死猎人，但它想到猎人对它的照顾，以及为了它不惜与妻子争吵，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毒死了妻子。它觉得只要妻子死了，猎人就没了杀它的理由，就可以和它继续生活下去。”
“然而雏鸟没想到的是：猎人因为妻子的死过度自责，最终心理承受不住，精神错乱，脑袋撞墙而死。雏鸟本想救猎人，最后却让猎人死的更惨。”
“没有了猎人的喂养，雏鸟只得自己寻找食物。它在猎人的卧室找到了食物袋，立刻吃了下去，随后腹内一阵绞痛。原来那袋食物早被猎人的妻子下了毒，她看出猎人不愿杀死雏鸟，所以一直谋划着毒死雏鸟。”
“就这样雏鸟也死了。但它的身体却化作一团火焰，成年的朱鸾鸟从中浴火重生。原来每一只朱鸾鸟在成年的时候都要经历一次死劫，而浴火重生的朱鸾鸟将拥有不死之身。”
“故事的最后朱鸾鸟永远离开这片森林，孤独而决绝的飞向了更远的天空。”
女人的故事到此为止，虽然不长，但其中的隐喻和内涵却如夜一般黑暗，如迷宫一样复杂。暮晚听完女人的讲述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塞了一块石头般堵得慌，即便眼前的碧草蓝天也无法让她轻松释怀。
女人这时也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暮晚，直到她的眼神重新恢复神采才轻声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你如何看待猎人、妻子、鸟之间的善与恶呢？”
听到这个问题后暮晚的心立刻一沉，即便不用女人提问，她自己就已经深深陷入那个黑暗的矛盾漩涡中无法自拔。
短短的故事只有三个角色，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层层复杂，每个角色都同时扮演着天使与魔鬼。
看似受害者的鸟直接杀死了妻子，是整个故事中唯一一个真正动手行凶，且成功的角色。
看似罪魁祸首的猎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做恶，他对鸟照顾的无微不至，为了妻子的病尽心尽责，并因为妻子的死愧疚疯狂，乃至自杀。
而看似最可怜的妻子，为了活命她不择手段，宁愿用与她朝夕相处的鸟去换那不足百分之一活下去的可能，且背着猎人给鸟下毒。
每一个角色都既可悲又可恨，在爱与背叛的漩涡中纠缠，于善与恶的交点间摇摆。
鸟杀了妻子，逼死了猎人。但它是恶吗？它的前一生就是个骗局，猎人救它，它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这才是死劫的开始。为了自己能活它果断出手，却没想到它本意放过的猎人会因此内疚而死。鸟心本向善，但身负罪孽。
猎人整个过程中并未做恶，但他算是善吗？他虽救了鸟，但本意却是用它炼药。妻子病急乱投医，他没有听从，觉得用未成熟的的鸟救不回妻子，怕落得个人鸟两空。猎人身虽干净，但左右算计，摇摆不定，心已不知不觉沉沦。
至于妻子。为了救猎人她无怨无悔，但在生的机会前她无法甘心，尤其是在看到原本用于拯救自己生命的鸟似乎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后，更是化身修罗，不择手段。
妻子救了猎人的命，猎人救了鸟的命，鸟的存在是为了救妻子的命。
然而没人知道鸟的成熟是以死为代价，成熟的鸟也再不会惧怕死亡。这唯一大圆满的生路被层层死局所掩盖，最终造成所有人的悲剧。
最终妻子丢了性命，猎人丢了妻子，失了心智，也丢了性命。至于鸟似乎什么也没丢，但它害死了自己的恩人，自己也死了一次。经过这一番遭遇，永远丢却了真诚与对他人的信任。
善恶两极，看似完全相反的理念在这个故事里互相渗透，最终极的反转只在瞬间完成，一念成善，一念成魔。
女人默默看着，并未催促。暮晚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谁是善？谁是恶？暮晚无从决断。她找不出这个故事的关键，也不明白女人的真正意图。自她修行以来一直最讨厌这种神叨叨的问题，可接下来的回答却要决定她到底是功亏一篑，还是顺利通过，由不得她不谨慎。
最终。在冥思苦想了不知多久之后，暮晚终于深吸了口气，重新看向女人。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否能让女人满意，但这却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