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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五十九】夜半婴儿哭(二)

西边的森林,矮丘之下,幻梦泽密室。

这是一座原始而粗犷的洞穴,仿佛是远古人类为了躲避野兽临时停驻的庇护所。犬牙参差的黑色石笋,线条简约却磅礴的壁画,一切都弥漫着大自然最原始野蛮的气息,似乎那外出猎食的远古人随时会走进来。

而就在这凹凸不平的地面中央,立着一根半人高的白色石柱,柱子顶端是一座三尺宽的白色莲花台。

石柱和莲花台也十分简陋,除了染着岁月的斑黄之外,还布满了细细的裂纹,似乎随时都会碎成一地瓦砾。虽说是莲花台,可那简单而幼稚的雕刻手法也只能模糊的表现出花的轮廓,倒更像是一个洗脸盆。

莲花台虽然丑陋,但在这个洞窟里已经算得上是跨时代的器物了。而围在莲花台周围的还有八盏高脚油灯,这是洞窟中唯一可见的当代工艺。

油灯里装的并不是油,而是八个拳头大小的夜光石。温和的白光照亮着洞窟,光芒汇集的地方,莲花台里一个瘦小的男婴正在哇哇啼哭。

那哭声响亮刺耳又撕心裂肺,但这不能怪小婴儿不乖,因为就算换作一个成年人遭受它现在的境遇,多半也要哭的凄惨。

就在那婴儿娇小的身躯上,密密麻麻插着一百多支银针。眼皮脸蛋,躯体四肢,他的整个正面都插着银针,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完全是一个小刺猬。并且那些银针各个深入细嫩的肌肤半寸,许多地方都渗出血来!

为了防止婴儿在挣扎中碰到银针,他的四肢和头都被牢牢的固定住。细看的话在他的背部,身体另一面也有数不清的细小针眼,似乎是刚扎完一面,正在扎另一面。

这样的折磨,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不知事的婴儿?婴儿哭的撕心裂肺,莲花台之外的人则笑的洋溢灿烂。

“到目前为止实验都很顺利,看样子应该就是我们要的。”

宽眉大汉于神在哭声的伴奏下轻笑道,脸上的惊喜和兴奋溢于言表。

“那就恭喜了,不知道诸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另一边的路人乙微微点头,神色不变的问。

“还需再做一些验证,具体的判断要等宫主来了才能决定。”

于神一边说一边眼神炙热的看着哭泣中的婴儿,似乎那并不是个人,而是某件珍奇的宝物。说到最后他对着路人乙以及黑暗中的其他人影拱手一礼道:

“有劳幻梦泽的诸位了!”

路人乙见后随即拱手还礼:“于兄客气,这都是我等分内的事。”

说着他歪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方,轻声道:“对了,碧遥莲,上次让你看的那个玉简有什么结果吗?”

光明的边缘处,身着长衫的碧遥莲正一脸凝重的站在那。听到路人乙问他话,他的眼神瞬间变的懒散起来,歪了歪脖子道:

“忘了。”

“忘……忘?忘了!”路人乙一脸惊诧!下巴差点掉到脚面上。

“对呀,你不是也知道吗,那上面的禁制可以消除人的特定记忆啊!”碧遥莲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

路人乙长舒了口气,无奈道:

“呃……这时候还开玩笑!以你的天赋复现一下不就行了?”

“可以试一试,这个需要师兄配合一下。”

说着碧遥莲晃着吊儿郎当的步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没太理会于神的拱手礼,直接走到路人乙的身边。这时两个人各自伸出手指点在对方的额头上,淡淡的荧光从中亮起。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两人同时收起手势。路人乙先是面露惊喜,但下一刻的他表情就僵住了,愣了一会之后,十分尴尬的说:

“呃……我……我也忘了……”

“就说了。这个禁制还挺厉害的,我也只能在复写境中强行阅读,出了境我也记不住。”

碧遥莲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旁边的于神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神色有些茫然。

“两位这是?”

“哦,我们之前得到一份加持禁制的玉简,其中记录的信息阅后即毁,且无法记住。而我师弟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本想让他试着解读,没想到他虽然记住了,却没办法讲给别人听。”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禁制。”

听了路人乙的解释于神跟着赞叹了一句,以他的阅历也从没听过这样的事,不由心中暗想:魅身上的怪事,果然匪夷所思。

突然,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同时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我来试试看吧。”

来人是一个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看起来比暮晚还要小一些。长及腰间的秀发在荧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紫色。明眸皓齿、精致粉嫩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爱。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于神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只是幻梦泽的人对于她的存在都表现的很自然,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女孩走出之后,路人乙和碧遥莲的神色都严肃起来。这时路人乙后退了两步,碧遥莲则矮身蹲在女孩的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又重复起刚才的动作。

额心的荧光亮起之后,那个粉嫩可爱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两道光芒从她眼中快速射出,投影在旁边的石壁上。

众人见此赶紧跟着望过去,这时那份神秘的玉简终于显示出她里面的内容。

投影中是一幅幅的图画,最开始的几副画面残缺不全,应该是第一个拿到玉简的人贸然阅读时,不小心摧毁了前面一部分。而之后的部分因为得到妥善保存,展现的十分完整。

众人依次看过去,才发现画中似乎是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男孩,一个女人,看两个人的身高应该是姐弟或者母子。

开始的内容十分单调,只是男孩和女人的日常生活,饮食起居。有时候两个人在耕种,有时候在修行练功,还有时候他们会在类似湖边的地方闲坐,仰望落日余晖。

图画的线条十分简单,但惟妙惟肖的描绘出故事的情节。在第七幅图案之后,画中的男孩突然长大,似乎是寓意时光飞逝。

男孩的样子虽然长大了,但女人却没有什么变化。之后两个人继续着前边的那种平淡生活:耕种、修行、坐在大湖边仰望落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时两个人的关系更像一对情侣。

就这样,直到第十二幅画的时候,画中的内容又有了变化。

这时的女人在一团杂乱的线条包围中盘膝而坐,长大的男孩则在另一边和什么人打斗。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勾勒,但任谁都能感觉出双方的战斗十分激烈,且男孩正渐落下风。

最后一幅画是男孩扑向线团中的女人,而女人的形象则从男孩开始打斗之后再没有变过,似乎是寓意她对男孩那边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玉简中的内容在男孩扑出的动作上戛然而止。虽然看不懂这段故事有什么作用,但大家的神情都意犹未尽,完全被故事的内容所吸引,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这时那个女孩突然闭上了眼,所有的图画一同消失。就在大家还浮想联翩的时候,女孩看着身前的碧遥莲,咦了一声:

“咦~阿莲你还好吧?”

听到她的话大家都看向半跪着的碧遥莲,他那一直紧闭的眼睛里,血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殷红的鲜血分流成几道,布满碧遥莲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既恐怖又悲凉。

碧遥莲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苦笑道:

“还好还好……就是从没有把天赋发挥到如此地步,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原来如此,这里应该用不到你了。找个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女孩点了点头淡淡道,碧遥莲则摆摆手说:

“不用不用,我哪里有这么弱不禁风啊?没事的话,我自己先回去啦,这里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说着他就这么闭着眼睛,重新退回黑暗处。

“师弟他没事吧?”看着碧遥莲消失的背影,路人乙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大事,他的复写境从来只在精神境里使用,这次被我强行外显,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女孩一脸无所谓的说,似乎这种事对她而言早已司空见惯。说完她又仰头看向于神,老气横秋道:

“凌风烨什么时候过来,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事更要紧吗?”

于神被女孩突然的问话整得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毫不客气的直呼宫主名讳,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小女孩。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路人乙等人,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自然,于是脑子飞转,赶忙恭敬道:

“回前辈,宫主确实有要事处理,不日即会赶到。”

“哼,不必用这种话敷衍我,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要是能守时才见了怪了。”

女孩愤愤的嘀咕了两句,然后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自顾自的转身走进黑暗,听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似乎是也出去了。

在确定那女孩走远之后,于神才一脸尴尬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路人乙悻悻然道:

“敢问路先生,刚刚那个小姑娘是哪位,好大的气场啊?”

听到他的问话路人乙先是一愣,然后哄然笑道:

“哈哈!忘了和于兄介绍了,不过于兄莫怪,因为这位大人向来不喜欢别人多嘴她的身份,所以我们也不敢多言。”

“哦?那个小姑娘的身份竟如此高贵?”

“何止是高贵。于兄口中的小姑娘,就是我们幻梦泽的大长老啊?”

“大长老?传说中的千叶大长老?”于神愕然,大张的嘴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鹅蛋。

“没错没错!即便族长在她面前那也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我们这些晚辈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路人乙笑着解释道,似乎是对于神吃惊的表情喜闻乐见。

“你可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大长老只是喜欢现在这幅身体才一直保持女童的模样。”

“原来如此,却是于某眼拙了。”

于神苦笑了一声,同时暗自庆幸:刚才多亏自己反应的快,要是冲撞了这位大人可就麻烦了。

……

……

密室之外。

虽然每次进入这间密室看到的场景都不同,但它的出入口却只是一个。刚刚出来的碧遥莲站在矮坡上,仰望正在落下的夕阳。

风吹乱了他披散的长发,又鼓动着他的长衫。不知怎么的,红彤的阳光下,这个高瘦的背影竟显得一丝萧然。

而转过来再看碧遥莲的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几道血渍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晶莹清澈的水珠…… 4KBDkNL++nsnoUOzc3tKFpBFs60iO1K5Eo4INVENtED/7Jiz6cX33h5JavWwpB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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