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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二】幻梦泽

蔚蓝的天空下,开阔而平整的土地被一块连一块的各色花圃覆盖,每块花圃中的花都只有一个颜色,一看就是被人精心修整过的。

花圃中有三三两两的人弯着腰摘除那些杂色的花朵和野草,或是手拿各种农具,培土施肥。他们的动作轻柔,体态优美,简单的农活在他们手中成了精益求精的艺术,举手抬足间都充斥着美感。

这些人有男有女,即便是在做着同一件事,每个人的动作也各不相同,自顾自的表演着自己的行为艺术。而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些人的容貌身材都美的无可挑剔,就像是雕刻师一刀一刀琢磨出的一样。

蔚蓝的天空,彩虹般绚丽多彩的大地,一群神之子般美丽的人把耕耘劳作演绎成如诗如画般的唯美画卷。这赏心悦目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流连忘返,直到一个满身血污,灰头土脸的女孩出现。

“喂!小暮晚,你是又偷偷跑出去了吗?搞得这么狼狈?”

花圃中一位穿着真丝短袖的女子大声道。她肩膀上抗着锄头,随手把一根长长的杂草扔到花圃外,动作熟练的像个老农。当然,这要忽略她那倾城绝色的脸蛋。

听到她的喊声,好几个人都抬起头望向路边。满身污垢的女孩与这幅唯美的画极其不搭,好像滴在白宣纸上的一个墨点,格外刺眼。

女孩,也即是女子口中的暮晚没有回答,低着头继续朝前走,步子显得有一些沉重,这是幻术带来的后遗症。

“喂!小暮晚,这次你又和谁和过不去了,身上这么多血?你别到处结仇家,到时候连累我们大家呀?”

短袖女子又喊了一声,她故作惊恐的瞪大眼,可脸上却满是笑意,而其他人听后也跟着附和,哄笑道:

“就是就是,别连累我们哦!”话音落下,又是一片欢快的笑声。

暮晚依然低着头,只是手紧紧的抓着胸口,那里藏着她的怀剑。在小溪旁玩水的她清纯美丽,好像林间的仙子,可在这花圃里出现的每一个人,容貌体态都那么完美,相对而言她倒显得平庸,更不要说此时的她身上满是污垢。

那些男男女女笑过之后又开始各自忙起自己的事,同时脸上带着一种:

这个疯丫头总要干这种肮脏,没有美感的活。虽然这愚蠢的一幕已经看了无数次,但依然百看不厌啊。厌恶又欢乐的表情。

确实,在这每个人都生的完美的幻梦泽中,总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暮晚永远是最好的笑料。

幻梦泽是魅族的聚集地,位于妖域的中南部。这个看似娇弱的种族实则拥有强大的实力,因为几乎这里的每一只魅都是经过千辛万苦,艰难跋涉才来到幻梦泽,而能坚持下来的魅除了毅力惊人外,更拥有极高的修为。

定居下来的魅很少会离开,而魅的生命悠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幻梦泽中的强者越来越多,就连妖族都对他们十分忌讳。但魅是一种极难自我繁衍的生物,人口只能依靠外来补充,无法形成侵略,再加上大部分魅都爱好和平,于是妖族各部也就默认了幻梦泽的地位,领域之内,互不侵犯。

暮晚之所以在幻梦泽附近被妖狼进攻,是因为她被错认成了人族女孩,在妖族的意识里幻梦泽是不存在小孩的,而暮晚恰恰是幻梦泽唯一的小孩,她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由父母生出来的魅。

魅是神州大陆最奇特的生物之一,他们一般诞生在灵力极度浓郁的地方,最初只是一团四处飘荡的精神游丝。当这团精神游丝积攒了足够的灵力之后,他们会尝试凝聚自己的身体,从而像其他生物一样感知这个世界。

世间的其他生灵都是先拥有身体,再拥有自我意识。而魅却恰恰相反,他们在凝聚成型之前就已以精神游丝的状态生活了很久,因此魅的阅历和心智与他的外表年龄毫无关系,精神力也要比其他生物强大许多。

魅的第一次凝聚往往决定它今后的生理特征,但灵力强大的魅可以通过蜕变不断完善自己的身体,故而魅的容貌身材总是那么完美。

传说中还有一种名为涅盘的方法,可以在保留魅绝大多数力量和意识的情况下完全重塑身体。只可惜涅盘之法已经失传,魅族的记载中只有一只魅完成过涅盘,她的名字叫做蔓珠。

据说蔓珠就曾从一朵花直接涅盘成人型,这导致人们一度以为她是一只花妖,其实她本质上是一只魅。值得一提的是蔓珠很可能还活着,有人曾在极北的万里冰原中见过一位绝世天女,于风雪苍月间独守着一座墓碑。人们根据传说猜测那人就是蔓珠,墓碑下的人应该就是她曾经的主人——风易平,而当时已经距离那个战火纷飞,英雄血泪的年代一千多年了。

魅之所以难以产下子嗣是因为魅的身体并不稳定,无法给胎儿提供足够的营养。但魅又是一种精神力极其强大的生物,为了生存魅婴会本能的从母体中掠夺力量,结果往往是魅婴还未成熟,母亲已经力竭而亡。

历史上不乏相爱的魅结合,想诞下自己的孩子,最后无一例外的母子双亡。期间甚至还发生过丈夫因为不忍妻子受苦,想直接挖出魅婴,结果导致魅婴在母亲肚子里灵力暴走,双双毙亡的惨剧。

即便魅很难繁衍,但暮晚还是诞生了,而代价则是她母亲的生命。同时她还有了一个独特的称谓——后天魅。魅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后天魅。

暮晚的名字据说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恰逢傍晚,当时她的母亲看着怀中小小的婴儿,努力咧开嘴笑了笑,说:“暮晚……名字……”之后就停止了呼吸,死的时候嘴角还凝固着笑容。

暮晚的诞生伴随着悲伤,然而让她更忧伤的则是其他魅对她的态度,尤其是父亲对她的态度。

不可否认,当初暮晚的父亲母亲一定是饱含着爱意,才决心生下她。但当她的父亲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孕育过程中日渐憔悴,最后瘦的几乎不成样子,他的一颗热心也在被一点点的磨碎。

直到最后暮晚的诞生,妻子的死去,这个男人彻底崩溃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那个他深爱,且深爱他的人,而不是一个未曾逢面的女儿。

此外他还发现这个女儿长得越来越像她的母亲,这让他更加确定,就是这个女孩夺走了他深爱的人!

于是从暮晚两岁时起,父亲就开始频繁的离开幻梦泽,即便回来也故意躲着她,不愿面对她。

好在幻梦泽是一个安逸祥和的地方,魅族也是一个团结互助的种族。小暮晚吃着百家饭长大,虽然居无定所,但也不愁吃穿。可即便如此,暮晚的成长仍饱受艰辛,在魅族中,大家对于后天魅有着两种完全相反的态度。

一部分魅认为,后天魅是两只魅爱的结晶,是魅精神力升华的极致,更是千年难遇的奇迹。暮晚的父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最终成功是凄美而伟大的壮举!于是魅们把对暮晚父母的敬仰之情转移到她身上,对她呵护有加。

另一部分魅则认为暮晚是一个异类。魅诞生于天地,是天地的儿女,但暮晚却是从母亲肚子里孕育的,她的出现就是对天地的亵渎。

并且暮晚吸取自己母亲的生命力而生,间接导致她的父亲萎靡不振。她的诞生造成了两只魅的悲剧,因此她是一个不择不扣的恶魔,吸血鬼!

这部分魅对暮晚十分的偏见和敌意,经常找机会欺辱她。而暮晚就在这两者的夹缝中长大,饱尝世间冷暖。

作为魅族仅有的后天魅,暮晚与生俱来的继承了母亲的强大灵力。但可能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精神游丝的适应阶段,暮晚的精神控制能力极差,继承来的力量也只是融入她的血肉中,无法使用。因为对精神力的控制差,暮晚同样不会使用幻术。

万里无一,拥有强大力量的后天魅最后却是个连魅族最得意的幻术都用不出的废物,这个结果让所有魅都大失所望。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暮晚从小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能蹦能跳长得结实,大长老千叶曾说她将来如果生育后代,没准可以母子平安。

当然除了身体好外,暮晚还是有着一些天赋技能的。魅诞生于天地间灵力最浓郁的地方,本身自带各种天赋,小暮晚没机会出生在那些天地宝穴中,所以她的天赋也继承自母亲。

比如她七岁的时候突然就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穿越幻梦泽的守护结界;又比如她对幻术的抵抗能力要强过大部分魅,容易从幻术中挣脱。

暮晚知道幻梦泽中大部分魅都不喜欢她,因此她也不喜欢呆在幻梦泽中。她性子孤僻,不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发呆。

人们说她是因爱而生,也有人说她的出现让两个相爱的人阴阳两隔;人们曾给予她极大的期待,赞颂她是魅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后天魅,是上苍赐予幻梦泽的礼物。最后又发现她的天赋能力弱小的简直不能理解,最多也就相当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族小孩,连未凝聚身体的魅都比她强。

在爱与恨交织的夹缝中生存,品味升于云端又坠落幽狱的落差感。再加上被至亲之人疏离抛弃,独自面对无数心怀叵测的嘴脸,年幼的暮晚打心里厌弃着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中的自己。

因此暮晚想要逃离,每一只魅都幻想着来到幻梦泽,只有她日夜想着逃离这里。然而幻梦泽位于妖域中,周围危机四伏,要离开无疑需要强大的力量。于是当暮晚下定离开幻梦泽的决心后,忧患意识就深种在她心里。她要强大,强大到可以穿越妖域。

从那以后,大家就发现小暮晚更加讨厌了。

每只魅在幻梦泽都像在天堂一样,尽情的享受,种花的种花,种草的种草,只有她一个整天紧张兮兮的,好像身处地狱,随时准备与恶鬼战斗。渐渐地就连那些曾经推崇“她是爱情的结晶”的魅都纷纷摇头,而暮晚也变得更加孤独。

因为不会幻术暮晚就刻苦练习武技,良好的身体素质让她的武技进步很快,就连她的师傅都说: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到时候光耀我们一水月流剑派的伟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而每当这时候,暮晚的嘴角总忍不住抽搐几下,因为据她所知,他们这个剑派一共就他们两个。

暮晚的师傅名叫做碧遥莲,虽然名字女里女气,但他本身确实是个雄性。

说起碧遥莲就不得不提他的老师,大祭司上官火儿。

大祭司上官火儿位高权重,端庄儒雅,行事做派那是没得说的,倍受大家尊敬。而碧遥莲跟了上官火儿十几年,却连人家的一点皮毛都没学到,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什么偷看女孩洗澡,调戏良家妇女,都是他爱干的事,这又和他那女里女气的名字完全不相符,因此私下里很多人都叫他“不要脸”。

碧遥莲也是外来人口,诞生地是东方外海的一个偏僻岛屿,自创了一套剑法,名为一水月流,说是在他们那边,敌人只要听到他的剑招名就会吓得屁滚尿流。

虽然大家都不信他说的,但在幻梦泽能以剑技打败他的人还真不多,这也可能是大祭司收他为徒的原因之一。

大祭司既然收了碧遥莲做徒弟,那么必然要尽心尽责,于是他总是不厌其烦的与碧遥莲说教,让他修身养性,锤炼德身,以后才能受人尊敬,接任大祭司的位子。

这些话最后说的大祭司自己都觉得烦了,而碧遥莲依旧我行我素。于是大祭司只能无奈放弃,转而培养自己的其他弟子,反正候选祭祀有的是。

碧遥莲除了有时候在礼堂帮帮忙外,主要的营生是写小说,还是一个畅销书作家。碧遥莲来到幻梦泽后,几乎所有魅的手头读物上都署着“碧遥莲”三个字,有些书甚至还传到幻梦泽之外的四荒八域。

从荡气回肠的群侠演义,到缠绵悱恻的言情故事;上至晦涩难懂的古典诗词,下到通俗易懂的杂文俚语,碧遥莲都能信手拈来。好多了解他的人,在看了他的作品之后都会忍不住神情复杂的骂一句:

靠,这不要脸的家伙写的还真好!

其实说起来,碧遥莲对于幻梦泽最大的贡献还是自愿担任暮晚的师傅。暮晚的父亲常年不在幻梦泽,虽然小暮晚到哪都能讨到饭吃,但让一个小女孩四处奔讨到底不太好看。这时候碧遥莲就拍拍胸脯站出来说:

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到处跑,磕着碰着多不好,我来我来,以后我来照顾。

那时候虽然很多人都不喜欢暮晚,但出于对后天魅的期待,大家还是愿意对暮晚表达出善意,甚至人们都说碧遥莲之所以抢着当暮晚的师傅就是为了以后指望徒弟出头。

而后来暮晚完全没有表现出作为后天魅应有的素质,甚至还是个连幻术都不会的废材,于是人们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但让人意外的是,碧遥莲对于小暮晚的视如己出一直都没有改变。

碧遥莲的一水月流剑法虽然厉害,但幻梦泽人人都用幻术,根本没人对此感兴趣。而暮晚恰恰不能使用幻术,于是他就把自己这套剑法倾囊相授。又因为暮晚无法使用幻术,他还特意制作了包含幻术的幻珠,留给暮晚防身。

可以说,以暮晚这种隔三差五就往幻梦泽外跑,愣头愣脑一根筋的性子,能活到今天多亏了碧遥莲的保护。

这次外出暮晚用掉了碧遥莲给她的最后一枚幻珠,还沾了一身血腥味,这导致她不敢绕远从原路返回,只能顶着众人的嘲讽,从幻梦泽木系派的聚集地穿过。

幻梦泽依照五行属性分为五个区域,五个区域的气候地貌各不相同,以供同属性的魅居住。木系派的魅都热爱植物花草,喜欢安逸和平。而暮晚总喜欢独自外出,没事还杀个妖狼猛虎什么的,搞得满身血腥戾气,最让他们讨厌。

好在这些魅虽然讨厌暮晚,但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笑过之后就继续忙自己的行为艺术。暮晚越走越远,也渐渐放松了紧握的手,她要去的是幻梦泽中心地区,走过去还有不短的路程。

突然!前面的树林里猛的闪出一个披头散发,衣服皱巴巴的人,隔着老远就和暮晚招手,同时那满是胡渣的大嘴兴奋的喊着:

“嗨!宝贝徒弟,你亲爱的师傅在这呢!快来快来!”

虽然隔的老远,但他这大嗓门就像打雷一样,瞬间传遍了整片花圃,那些才忙碌起来的魅齐刷刷的抬起头来,然后又发出一阵欢快的哄笑声:

“哈哈!快看,快看,不要脸也来了!”

暮晚在看到那人后,才松开的手又握紧了,只是这次她握的是自己的心脏位置。而来人正是她的师傅——碧遥莲! O4++iuisPZRmK3RkMu8pInw/jjN5Q8DYqePv0+4SxymzgE2IHI8uuOyzyK7nUg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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