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你不可以这样……”一个声音,越来越近,在她耳边萦绕,“我的身体给了你,你岂能委身于他人?你或许能喜欢他,却不能爱他啊。我的一颗心,已经被子轩填满,不可能容下他人,所以不管你如何挣扎,你都无法爱上子轩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你既然用了我的身体,也请代我去爱子轩,好吗?木莲。”
“不,我不要。我不喜欢燕子轩。就算你的心已经被他占据,那我也不能。要我爱他,那我宁可不要你的心,只要你留下的一具没有心的身体,不爱任何人。”
“子轩他是好人……”
“我怎么没发现……”
一夜梦魇,好长,让她疼痛不已。
木莲哼了一声,好不容易才翻了一个身,竟然发现身体酸痛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在床前走来走去,强睁开眼睛,竟然是香茗。
“小姐,您醒了。”
“呃。”脑子里浮现起昨晚那个似真似假的情景,木莲大叫一声,掀起被子往里一瞧,片刻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还穿着睡前的那一套中衣,看来……是梦了。
木莲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床头上,默默地看着香茗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觉得脖子都直不起来了,酸痛得要命,整个人好似被车碾过一样。
真是梦吗?可是,那鼻尖缭绕的小妖精独有的芳香是那么撩人心扉,他炙热的体温是那样真实,就连他那些甜腻的呼唤都和现实无异,还有那将她包裹的喘息和难耐的澎湃。
不像是一个梦。
“香茗……”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试探地问道,“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昨晚?”香茗放下铜盆,走到床榻前,挠了挠头,“小姐,昨儿不知怎的,香茗特犯困,一夜无梦,睡得特别沉,倒也没有听到什么。”
“那……”低头瞧着自己工整的衣衫,木莲又问道,“那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是这样穿的吗?”
那梦中的缠绵,她的逃离,他温柔的且霸道的追逐,好长好长,她根本就逃不开,任由他禁锢、索取……
“是啊,怎么了,小姐?”
“没怎么。”看来,真的是梦了。可是,为何要梦到小妖精?而且,还和他……想到梦中那火热的情景,她的脸刷得涨得通红。
怎么会这样?小妖精,不该是一个万年小受吗?
但是,梦中的他,温柔体贴,却又霸气十足,月光下的那双如斯凤眸,流光璀璨,有说不出的恣意风流。
那样的他,美得不可方物。
打住。木莲,你在想什么?你不会要打他的主意吧?打住。别垂涎人家的美色了,昨晚你已经在梦里将那可怜的人儿给YY了,赶紧收心。
“哎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头上突然传来香茗的惊呼声,“你的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红印?”香茗的眉都拧到一起了,赶紧俯下身子,拨开木莲的衣服,仔细检查起来。
“红印?”她脑子轰然一片,“怎么会有红印?”
“好多呢。脖子上、肩上都是,莫不是,这屋子长久没住人,有蛀虫了?小姐,您等等,我且去拿些药帮你擦擦,你千万莫抓啊,不然要留下疤痕的。”
“等等。”木莲抓住香茗,紧张地说道,“你先拿铜镜,我看看。”
镜子一上来,木莲的嘴张得像鹅蛋似的,久久合不上,那些所谓的虫咬红印,好似雪白肌肤上盛开的蜡梅,娇艳而醒目。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欢爱后的吻痕。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的肩怎么了?”眼尖的香茗一眼便瞧到木莲肩上的深红痕迹了。
镜子往上一挪,木莲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傻傻地坐在床头。
那洁白的肩上,有一个明显的牙印,那个地方,正是第一次看到小妖精时,在亭子被他咬的。按理说,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牙印早应该淡去了。可是,非但没有淡去,反而加深了,好像同一个地方又被人咬了一口。
丢下铜镜,木莲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跳起来,一把扯掉床上的被子,仔细地巡视了一番,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落红。
古代向来家教严明,婚前失贞是会被浸猪笼的,所以舒景还是处子,昨晚欢爱一夜,必然有痕迹。
“小姐,您今早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洗漱好,木莲仍旧惊魂未定地坐在桌子前,却发现桌子上有一碗黑乎乎的水。
见她疑惑,香茗笑了笑,用意味深长的口气道:“小姐,这是王爷吩咐给您熬的药。”
“燕子轩?”她吃惊不小。
“是啊,事实上,今天早上王爷和宫里的医女就来过了,那时候小姐您还没有醒,王爷瞧了瞧,便走了。”
“他今早来了?还是和宫里的医女?”
“是啊,但是您那时候还熟睡,就吩咐她们候着。估计待会儿又要过来吧。”
“把那个药给我倒掉。”她脸色一沉,冷冷地吩咐道。
“啊,小姐,这可是王爷吩咐的啊。小姐,事实上,王爷这几日对咱们挺好的,他前日也是来给小姐送药,才发现小姐出了府的。”
“不管,燕子轩是什么东西?他是好人吗?他处心积虑地娶我进门,不过就是为了羞辱我。他会这么好心送药?他巴不得毒死我。”见香茗站在那里不肯动,木莲起身,端起药,转身就往门口倒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药,不偏不倚地正往那人身上泼,眼看就要泼到了,那月牙的身影却好似闪电一样,一闪而过,躲开了。
“王爷。”香茗一看,慌忙跪在地上。
燕子轩今日穿着一件月牙的丝质金丝绣袍,荷叶绣边,碧绿腰带,黑底白雪。长发高耸,眉目清朗,薄唇紧抿,站在阳光下,一身卓然,风度翩翩。
若是他人,她定看得出了神,可惜,来人是燕子轩。
燕子轩负手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地上的汤药,那俊美的脸上浮起一层阴霾,很是难看。看来,刚才那些话,他是听到了。
目光闪了闪,他跨步走到木莲身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接过她手里的碗,递给香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柔声道:“景儿,怎么?一大早就闹脾气,生本王的气?”说着,还将手亲昵地放在她肩上。
一声巨响划过,木莲今日好似第二次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半晌,她脸皮抖了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燕子轩似笑非笑的脸,揉了揉耳朵,问:“你刚才喊我什么?”
“景儿,怎么了?”他眉眼一弯,笑容灿烂。
木莲倒抽一口凉气,忙用手捂住胸脯,怕自己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人,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竟然唤她景儿。景儿,景儿,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他吐出来,就那么恶心呢?
靠,大中午的就来找碴儿。
“景儿,你刚大病一场,身子骨还没好,怎么就起床了呢?快些躺下,让宫里的医女给你看看。”说罢,他揽着她就往床榻走去。
“燕子轩,你给我滚。放开你的手。我什么时候和你变得这么亲昵了。”
“舒景,皇上派的医女还在门口候着呢。”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皇上?”
“是啊,轩王妃舒景得上天怜悯,突然恢复听力和语言的消息可是长着翅膀的,一夜之间,便飞遍了京城,飞入了宫中,落到了皇帝陛下的耳里。这个时候,京城上下、黎民百姓谈论的可都是轩王妃你呢。而皇帝陛下,也甚为担忧,还专门派了宫里的女官来为你把脉,看是否还有不妥之处。”
他小声地说道,嘴角含笑,眸子却是冰冷一片,那幽深的瞳孔甚至有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皇上,他很是关心王妃你呢。”口气中,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连他自己都浑然不知。
那日木莲的一曲踏雪寻梅,折服了多少人,他燕子轩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一群人里面,必然有燕子愈。当她宛若一个仙子在洁白的绸布上旋转的时候,燕子愈的目光便有了深深的变化,是惊讶、是惊艳、是欣赏、是赞叹,还隐藏着一种男人的占有欲望。
所以,当着众人的面,他竟然毫不忌讳地唤她闺名。
现如今,舒景一夜之间恢复听语的消息传入他耳中,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此刻,燕子愈对舒景的好奇已经不亚于自己。
想到这里,燕子轩的脸色越发难看,心里还一阵难受,感觉呼吸不顺畅,像是自己的东西被窥视了一样,酸涩都涌了上来。
木莲推开他的手,听到这个消息也惊了一跳,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了出去。
白衣就是给自己下毒的人,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则是燕子愈。此刻,他知道了自己能听能说,会怎么想?起初,她曾猜想,燕子愈之所以选择舒景潜伏在燕子轩身边,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聋哑人。
麻烦事要上来了。而且,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那就是舒饶。当日舒饶在宫里对自己说的那一席话,已表明,她不会让自己好过,如今,自己得了这样的待遇,她不会袖手不管的。
“都进来吧。”燕子轩看木莲若有所思地躺好,顺手为她扯过被子盖好。
那几个女官看到此情景,笑了笑,浅浅地鞠了一个躬,道:“王爷,小的这就替王妃把脉,请王爷回避一下。”
“回避?不用回避。”
“恐是不好,毕竟……”
“景儿是本王的王妃,和本王乃夫妻,岂有回避之理?而且本王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关心她的病情,怎能离开?景儿恐也不舍我离开,是吗?”他表情不悦地扫了一眼那女官,又回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木莲,那深邃的目光,似有星光闪过,那一刻,复杂的木莲有些看不懂。
他刚才如此唤她,两人之间动作亲昵,好像一对恩爱的新婚燕尔夫妻,这一切,明明是做给别人看的,可他的眼神却表现得如此真诚。
脑子里突然想起昨晚另一个梦境,就是和舒景的那一席对话。她说,她心里早就被眼前这个男子所填满,不可能装下另外一个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她除了爱燕子轩,就不能爱上他人了。
可是,这身体不是已经是自己的了吗?心却不能自控?
但是不管如何,她木莲,绝不会爱上燕子轩,决不。
“想什么呢?”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医女早已经退下,只剩下他们两人。
“想你为什么不放开我的手?”她厌恶地白了他一眼,迅速抽回手。刚才是碍于有人在场,她不好发作。
目光落在她收回的手上,他眉宇间划过一丝担忧,道:“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我的伤口,自然比你清楚。”
“是吗?”他脸色一沉。
一个人,难道失忆之后,性格也会大变吗?之前拘谨、懦弱的舒景似乎已经全然消失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舒景,高傲、冷然,而且脾气很糟糕,又伶牙俐齿,像一只随时处于戒备状态的刺猬。
更气人的是,她的每一根刺都针对他,就那眼神跟刀子似的,要将她随时千刀万剐。
她对他的恨,不亚于他之前对她的憎恶。
没想到,失忆之后的她,竟然对他如此厌恶。
“既然你清楚自己的伤口,那为何出血了也不知道换药?熬好了药,也不喝下去?”
“嘿嘿。”她干笑了两声,冷眼地看着他,讥道,“燕子轩,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起来装好人,关心起我来了?这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没有从西边升起来啊?”
“你什么意思?”他脸上黑白交错,这个女人老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不懂?我的意思是在提醒王爷,您不要大费苦心,想用其他的方式来折磨我。装好人?让我降低戒备?我觉得你可以来些直接的。比如我现在手被割伤了,你可以让我去洗衣服,然后皂角水腐蚀我的伤口,让我痛不欲生。我死太快了,不能给你解气呢。”
“好心当驴肝肺。”
“好心?王爷,您千万不要好心。好心,不要用在一个你痛恨得不得了的人身上。你别忘了新婚之夜,你是如何羞辱我,如何嚷着有多痛恨我的。我是毒蝎女人,抢了你心爱女人的东西,不值得您同情。”
“够了。舒景,本王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脸上青筋暴露,他咬牙呵斥,怒火被她几句话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
他越来越容易激动了。
“那请王爷慢走。”她嘴角一勾,胜利地微笑。对付他,原来很简单。
“你还知道我是王爷?”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可有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过?
“这天下谁不知道燕子轩是王爷。风流倜傥的七王爷,新婚夜,便因妻貌丑,而将其休掉。”
他倘若还不离开,她可以将他气得半死不活,她嘴巴就这个德行。
燕子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原本要走的步子一顿,转身重新坐下,打量着木莲:“舒景,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句话,不久之前也有一个女人对我说过。”
那个面戴薄纱、眼睛勾魂的神秘女人。
“哦,是吗?”
“是的。一个同你一样,很会跳舞的女人。”他笑容邪魅,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夜空里的繁星一样璀璨明亮,还有一颗惹人怜爱的泪痣。”
“王爷,不好意思,小女子对你的风流情事不感兴趣。”
“我突然发现,你们有些相似。她的舞蹈和你一样,独一无二。现在我突然觉得,你们的眼神在某种时刻也有点相似。”是的,他之前就有这种感觉,这两个女人看他的目光是如此相似,今日看来,连面目都有几分相似了。
只不过,她眼睛清澈如水,单纯还没有一丝杂质。而她,妖娆风情,勾人魂魄,好似真的就是一棵沾有毒汁的莲花。
“王爷,你不会是爱上了她吧?”她捂住唇,轻笑了起来,“如果你因为我与她相似,而爱上我,那可就划不来了。要知道,我可是你恨了很久的人哦。”
燕子轩脸色特别难看。笑话,他怎么可能爱上这个女人?即便她失忆了,即便她以前的遭遇可能很惨,即便她只有半年可活,他也不可能爱上她。
“舒景,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他转身走到门口,斜睨了她一眼,对候在门口的展青吩咐道,“将这里好生看着,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燕子轩,你给我站住。”木莲咚的一声跳下床追出门外,将他拦住,“什么意思?一只苍蝇也别飞出去?”
“哼,如你昨晚所说,轩王府果真进了刺客。艳儿夫人被人下毒,尚在昏迷。所以,为确保安全,所有人不得进出。至于你,这个偏院就是你的活动范围。”
艳儿?木莲皱了皱眉头,昨晚皎儿说艳儿疼得厉害,难道真被她歪打正着了?
“你要禁足我?”
“不是禁足,是确保安全。”他得意地一笑,满意地看着她隐忍的表情。
不知为何,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不安分的因子,让他下意识地想将她关起来。而且,她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他需要知道。
“燕子轩,你这个王八蛋。”木莲咬牙低骂了一声,又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一群侍卫,面露轻蔑之意。
想拦她,他们还需要修炼修炼。
皇宫
绣满海棠花的豪华软榻上,斜靠着一个粉色衣装的美人,精致的发髻上,插满了做工精致的头饰。轻微晃动,它们便发出悦耳的声响,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女子垂眉瞧着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黛眉轻蹙,似又不满意,却又不出一声,吓得旁边的宫女不由得打寒战,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她生气。
“娘娘,医女回来了。”一个绿衣女子悄然走进来,恭谨地跪在地上,小声禀告。
粉衣女子目光一扫,直起身子,抬手,冷冷道:“让她进来吧。”
话毕,一个白衣医女走了进来。
“华医女,辛苦你了。”舒饶脸上盛着笑意,语气却冷淡得出奇。
“只是尽了小人的本分而已。”那医女颔首跪在地上,答道。
“本宫自是知道没有看错人。那就麻烦医女大人告诉本宫,轩王妃病情如何?可是真恢复了听力和说话能力?”
那医女点了点头,便将在轩王府所见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殿内檀香缭绕,坐在榻上的美人脸色越加难看,由粉转白,再由白转青。
“这世界上,真有这等诡异的事情?”黛眉紧拧,舒饶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传言,她自小和舒景一起长大,她从小有耳疾和口残,她怎能不知?
怎么会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
“这……小人也无法解释,但是,轩王妃的情况甚好。只是,可能刚恢复,情绪不是很稳定,朝王爷发了些脾气。”
掐入手心的蔻丹猛然折断,她却忘记了那里传来的尖锐疼痛,惊问:“你说她朝王爷发脾气?”
“是啊。小人们早上奉命赶去轩王府的时候,王妃还未起床,王爷进去瞧了瞧,便让小的们退下,直到有人传王妃醒了才过去。刚走到门口,王妃端着药便朝王爷泼去。”
“泼到了吗?”
“没有,王爷身手敏捷闪开了。”
“那王爷可有发脾气?”
“王爷非但没有发脾气,还上前哄劝王妃。”医女身在宫中自然是不知道这几人的纠葛。只知道,饶贵妃现在深受恩宠,独占后宫,她要问的事,这些医女也只得一一作答,不得违命。
“你刚才提到,在替王妃看病的时候,王爷一直守在旁边?”
医女神色微怔,顿了半刻,又将燕子轩那一席情话给重复了一遍,说完,医女的脸也不自觉得红了起来。
景儿。
舒饶心里顿时划过一阵钝痛,似乎看到他揽着舒景,神情似水地唤着她,景儿,景儿。他从来不曾这么亲昵地唤过她。
怎么会这样?燕子轩不是该痛恨舒景的吗?新婚之夜将她贬为丫鬟,让她入住阴暗潮湿的洗衣房,对她百般羞辱。这些,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可是,有些东西变了。思绪追溯到那日的宫宴上,他起身走到舒景的面前,当众替她解围,袒护她。而且,在出宫的时候,她的贴身宫女又亲眼看到燕子轩亲昵地搂着舒景,并且,拒绝了自己送的香囊。
一直深爱着自己的燕子轩,现在却搂着另一个他之前恨之入骨的人,还拒绝了自己。
是的,他变了,和她之间变了,和舒景之间也变了。
心里钝痛过后,是莫名的恐慌。那是一种从高空坠入地狱的恐惧,好似一根救命的绳索突然断了,她伸手,抓不到。又像是,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难过、心痛、恐惧,一起涌上来。
手用力地绞着那绣着牡丹的丝绢,舒饶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开始烦躁不安地在殿内踱来踱去。
她突然害怕,害怕,燕子轩,如果有一天爱上舒景。
不行,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停在医女身前,舒饶突然伸手扶起医女,微微一笑道:“轩王妃是本宫的亲姐姐,自小感情深厚,本宫非常担心她的身子。小时候姐姐身子弱,本宫有些担心……”她顿了顿,面露哀伤之情,“依医女大人今日把脉,姐姐何时能怀有小世子,你也知道,这个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这……”医女似有话说。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替舒景把脉。燕子轩一直坐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似故意不让她们接近木莲。所以,不得已,她们只能简单地看了看木莲的耳朵和口腔。
不过,想起木莲藏在衣衫下那些暗色的吻痕,医女笑了笑:“娘娘,您不必忧心。轩王妃应该很快能怀上小世子的。”
“何以见得?”
医女脸一红,拘谨地答道:“今日看轩王妃的肤色,似有宠幸过。”
果然这样了,果然这样了。
脑子轰然一片空白,舒饶只觉得四周好似都在打转,稳住身子,强颜欢笑道:“幸得吉言。绿儿,打赏,送医女大人。”说罢,强撑着身子,坐在床榻上。
舒景,我岂能这样放过你!我说了,一定让你生不如死的。漂亮的凤眼燃起一丝杀意,原本美丽的脸,也因此变得狰狞可怕起来。
“绿儿,皇上呢?”沉默了许久,舒饶有气无力地唤了身边的宫女。
“听尚方殿的公公说,皇上又出宫去了。”
“又出宫?”抬眸看着沉下来的天空,心里再度涌起一丝不安,“皇上有几日没有过来了?”
绿儿脸色一白,小声道:“娘娘,皇上近日也没有去其他娘娘那儿。”
“大胆。”手用力地拍在旁边的茶几上,震的茶杯轻摇,舒饶怒气横生,厉声呵斥,“本宫是问你,皇上几日没来了?”
“九日。”绿儿哆嗦了一声。
九日……她冷冷一笑:“你刚才说,皇上也没有去其他宫里,那去了哪儿?”
“还是那里。”
“花满楼?”她惊问。
这段时间,燕子愈去了花满楼,她怎能不知?开始,她以为,身在宫中的他,不过是腻了这些闺中之花,偶贪恋野草罢了。但是直到前几日,她得知燕子愈去花满楼,只为一个连续拒绝他几次的女人时,她开始担心了。
而今天,他又去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竟然能让燕子愈不顾危险,不顾帝王身份,屈尊于那种烟花之地?
她甚至还知道,他竟赐她南国进贡的夜明珠。那个珠子,自进宫以来,有多少女子眼红,各种献媚他都不为所动。
“娘娘,这事,奴婢觉得,您应该管管了。”
“从何说来?
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不能让舒景和一个青楼女子乱了自己的分寸。
“刚才奴婢才得知,前日花满楼发生了一些事情。皇上不但告诉了那个女子自己的名字,还说要娶她。”
“混账。”那一刻,淤积在心里的怒火和恨意瞬间爆发了,舒饶从榻上站起来,一扬手,推翻了茶几上的所有东西。
一时间,大殿里破碎声一片。
“绿儿,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她咬牙,脸上发白。明明知道绿儿不会骗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提醒她,话不可乱说。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绿儿慌忙跪地求饶。
嘴里喘着粗气,第一次,舒饶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好似,所有在手里的宝贝都要化为乌有。
她自从踏入深宫的那一天开始,就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才走到这一步。如今,后宫无后,当属她为大,个个都巴结她、阿谀她。前朝日日催促立后,唯她最有资格。
可在这紧要的关头,燕子愈竟然迷恋上一个青楼女子,甚至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还要娶她。
作为一个帝王,他该懂得分寸,既然做到这一步,只能证明,他不仅仅是喜欢那个女子,而是彻彻底底地迷恋上了她。
一时间,突然蹦出两个危险的女人,她该如何应对?
她不能像十年前一样,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舒府的债,她要取。后宫的权,她要占。
舒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跪在地上的绿儿道:“换衣服,出宫。”
要灭舒府,当然要先保证自己的权力。今晚,她倒要看看,那个青楼女子,有何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