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苗星觉得难堪的,还是说出这句话的林时恒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她一眼,而被他好好护着的何雪珠,更加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般。
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只不过是想要给她难堪而已。
苗星握紧了双拳,强迫自己脸色正常下来,她绝对不会在别人眼中露怯的,绝对。
她挺胸抬头,正要落落大方的上前与林时恒打个招呼,却见那穿着军装相貌清俊的男人温柔揽着妻子的肩,微微低头执起她的手查看,语气中满是心疼:“手怎么红了?是不是刚才太用力了,走,回房间去,我弄点热水给你泡泡手。”
何雪珠自己都没注意到手红了一片,听了之后乖乖点头,与几名护士笑着打完招呼后与丈夫一道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门边正有个人在望着自己。
正打算上前的苗星刚刚踏出一只脚就僵在了原地。
一个人轻飘飘的打了她的脸,却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在她看来,没有比这个更加难堪的事了。
尤其是此刻,耳边还能传来那几个护士清脆又满是艳羡的声音。
“林团长对她妻子真好啊,声音那么温柔,他看她妻子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要是我我也温柔,又会治病,性子又好,长得还那么好看,这样的老婆,我要是男人啊,我也宠着。”
“可不是,哪里像是某些人,仗着自己老公职位每天鼻孔朝天的……”
护士长扶着王主任回来听见几个小护士又在那阴阳怪气的嚼舌头,再去看苗星,已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了。
“你们几个,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查查房。”
看着几个护士离开,苗星却还是僵着脸一副怨恨的模样,她在心底摇了摇头,觉得苗星这个状态大概不会在医院待很长时间了。
以前的时候,苗星人虽然有些清高,但还没看出什么不对来,自从与张副团结婚之后,她看人时就开始整个都不对劲了。
护士长年纪大一点,也大致明白苗星的心理,她嫁给了个副团,因此也觉得自己能够高人一等。
可这里是医院,即使她嫁给了将军级别的军人,在医院是什么职位就是什么职位,当她开始指使别人干活时,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不上她。
这群看不惯苗星的护士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还不会掩饰自己,那些真正对苗星不满的,却都是一些年长,能够掩饰情绪的老人。
就比如说护士长自己。
如果苗星没有犯错还好,可在今天她差点将很可能使人致死的空气打入血管,还没有半点悔改之心后,她在医院待着的时间就不可能长了。
尤其是当时她阻止苗星将空气打进去时,可是有别的伤者医生看到的,这样严重到可能会危及生命的事,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告诉别人。
到时候,苗星面临的就只能是走人了。
想到这里,护士长喊道:“苗星,你自己拿着抽屉里的书去背,什么时候背清楚输液的注意事项了,再什么时候放下书。”
只希望,上面来检查的时候,能背出来这些的苗星能够应付过去。
不过就算被开除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毕竟她还有一个当副团的丈夫。
就算是不能在医院待下去,以后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团长,嫂子包的饺子可真好吃。”
林时恒他们进来时,坐在桌前胳膊受伤的年轻军人已经把他们带来的饺子吃了个干净,见他们回来,先嘿嘿笑着夸了一句,又好奇的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有个医生犯了急病。”林时恒满脸骄傲:“被你嫂子给救过来了。”
“嫂子还会看病啊!”
年轻军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叹来。
何雪珠被他那崇拜惊讶的视线看的心里不自在,她总觉得自己没有他们觉得的那么好。
而且,那只是恰巧碰上了医书上的病症,顶多也只能算作是运气好,怎么能把功劳都算在她头上。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林时恒已经再次一脸自豪的接话道:
“可不是,之前我托他们给你带的药酒,那就是你嫂子亲手做的,我每次有个腰酸背痛的,一抹上,第二天准保好。”
“那个药酒是嫂子自己做的啊!”
年轻军人面上的惊讶赞叹更加多了,“我之前不是摔在地上了吗?后背青了一大片,一直在疼,后来拜托章子他们帮我抹了药酒,第二天就不疼了。”
“团长,嫂子居然这么厉害,你可真是好福气。”
“那是。”
屋中三人正说着话,病房门突然打开,几个同样年轻的军人笑哈哈的走了进来:“六子,我们来看你……”
在看到转过身望向他们的林时恒面容后,几人脸上笑容僵在了脸上,反射性的站直了敬礼:“林团长好!”
“嗯,你们也是来看六子的?来,都坐下吧。”
几人都满脸紧张的赶紧坐下了,林时恒见他们这样直接笑出声来:“做什么做出这个模样?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行了,这不是部队,不用这么拘束,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何雪珠。”
他虽然这么说,几名年轻军人却还是始终没有放松下来,林时恒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走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报告团长!坐车来的。”
“就你们几个一块来的?还有别人吗?”
一听到这一句,几名军人有些犹豫的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迟疑回答道:“张副团也过来了。”
“嗯。”林时恒点点头:“张副团是直接负责你们的,六子受伤,他过来看很正常。”
几个人缩缩脑袋:“估计张副团还有一会才能来。”
六子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们才回答道:“我们过来的时候,碰见张副团妻子了,好像被护士长罚了,张副团就过去问去了。”
“张副团妻子?”
“是啊,我们听了一耳朵,貌似是张副团妻子差点把空气打到受伤军人血管里,然后被护士长拦下来了,罚她背书。”
六子的神情立刻诡异起来,几个年轻军人都没察觉,还是林时恒发现了,偏头去看他:“怎么了?”
“那个受伤军人……就是我。”
“啊?是你啊!”
“怎么这么巧呢你说。”
六子也渐渐坐立难安起来,张副团性子本来就不好,万一他再因为这个记恨上他怎么办。
“那个,我要不还是过去说一声我不在意吧,别让护士长罚了。”
“也好,我们扶你过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伤的地方是手又不是腿,还是能自己走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望着六子自己出去,几个年轻军人也还是不太放心。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在上官面前的手足无措。
“那个,林团,我们出去看看去,帮着说说话。”
见他们一副老鼠见猫的模样,林时恒也不介意,点头道:“去吧。”
等到他们走了,何雪珠才好奇的问道:“时恒,他们看上去怎么像是很怕你?”
“他们也算是新兵了,之前被我带过几天。”林时恒笑着道:“年轻人年轻气盛的,之前火气大被我罚过,估计罚怕了吧。”
何雪珠点点头:“我看他们现在挺老实的。”
“看着老实。”
林时恒望着敞开的门边,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温和:“其实一个个骨子里都犟着呢。”
六子他们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门口围着几个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的样子。
果然,他们华国人就是喜欢凑热闹。
几人也没多想,上前打算挤进去找护士长求情,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护士长隐隐带着愤怒的声音:“她差点把空气打进军人身体里,这很可能是致死的!”
“不是被拦下来了吗?”张彦明脸上也带着怒意,护住了身后小声啜泣的苗星,“就算是没有拦下来,你也说了是可能了,那就是可能没事。”
说完这句话,感受到身后苗星依赖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想到刚才苗星说是因为这些天自己对她的冷淡才让她精神恍惚犯错,张彦明心软了下来,面对着护士长的表情越发冷肃。
“因为一件可能没事的事让苗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背书,未免太过分了。”
护士长气的脸一阵阵发白,“张副团,你是副团,手底下有不少军人,你应该知道,来我们医院的军人大部分都是为了我们国家才受伤,他们受了伤,来到我们医院,我们医护人员就要好好地诊治,照顾好他们。”
“苗星差点将空气打到受伤军人的身体里,我没有上报上去让她辞退,已经很对得起她了,你好歹也是个副团,难道在你心里,军人的一条命还没有你妻子背几句书重要吗?”
张彦明冷笑一声,将苗星拉到自己怀中,“对于我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
护士长:“……”
六子几人也惊了,尤其是,他们知道那个受伤军人就是六子。
也就是说在张彦明这个上官的心目中,六子这条命,还比不上他妻子背几句书。
此时此刻,心寒都不足以形容六子的心情。
同样是军官,林团长在知道他受伤后,带着妻子和妻子亲手包的饺子来看望他,而张副团,却完全不将他的命当成一回事。
他没有被地雷炸死,反倒是差点死在张副团妻子的手上。
六子脸色难看,还不等他有反应,其中一名军人已经转身就走,他连忙与另外两个年轻军人一起追了上去。
“你干什么去!”
“我去上报!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根本不配做副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