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淼想,该怎么和秦谦宇解释这个“驴”字呢?
该怎么给他形容,这个“驴”字在她家那边的俗语用法里是有“骗人”的意思呢……
楚千淼给秦谦宇回信息:”这个驴呢,在某些地方有‘骗’的意思。他驴你,就是他骗你的意思。”
秦谦宇:“那么谁哭谁是驴,就是说谁哭谁是骗子的意思?”
楚千淼:“……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秦谦宇:“为什么哭就是驴是骗子?为什么不说谁哭谁是小狗?”
楚千淼:……
因为她答应别人不哭啊,万一反悔哭了,可不就是骗子吗。
但这话她怎么也犯不着告诉秦谦宇啊……
“你就当驴既代表了驴,又代表了骗子,是个双关的功能;小狗只能是小狗,语意太单一了!”她这样回复秦谦宇。
下午工作间隙休息的时候,任炎去了趟茶水间。他一出去,秦谦宇马上尾巴一样跟了出去。
等他回来继续工作时,又在QQ上敲楚千淼。
秦谦宇:“千淼千淼,我把那句话意思告诉任总了。于是他一直被疑问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他冲我笑。”
楚千淼恭喜他溜须拍马成功。
秦谦宇:“你听我说完啊!这一点都不值得恭喜!我们任总有个坏习惯,他冲谁笑得灿烂谁一准儿要倒霉!所以他一冲我使劲笑,我当场就哆嗦了,然后他还问我——”
楚千淼:“?”
怎么投行男网上聊个天还带卖关子带胃口的?
秦谦宇随即发了个哇哇大哭的表情包:“任总冲我笑,问我:答案你是问了楚千淼知道的吧?谁让你问的,要问我自己不会问吗?”
秦谦宇描述得太形象,楚千淼在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和声音。她想象着任炎笑得像个坏蛋一样问秦谦宇“谁让你问的,要问我自己不会问?”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笑。
秦谦宇:“任总还说让我今晚就把改制方案初稿写出来!我不知道你们俩在茶水间起了什么关于驴的猫腻,但我知道我现在成为你们俩关于‘驴’这个问题上的炮灰了!我好恨!”
楚千淼憋着笑,回他:“你别难过,改制方案我帮你做一部分。”
忽然她听到秦谦宇“啊”的一声惨叫,他连手里鼠标都扔了。
她扭头看,也差点叫出来。
任炎正站在秦谦宇座位后面,脑袋就悬在他一侧肩膀的上方一点,就那么没声没响神鬼不知地看着秦谦宇的电脑屏幕。
“上班时间聊天,感觉爽吗?”任炎阴恻恻地微笑。
秦谦宇一副急得不知道从哪里下嘴解释的样子。
“领导你听我说,领导是这样的……领导就是,你为什么偷看我电脑啊这是不对的……”
任炎有些做作的“哦”了一声:“看别人的电脑不对?那么上午是谁在偷看我的电脑呢?”
秦谦宇瑟瑟发抖,其他三个人努力冷漠,两眼只盯着自己的电脑,尽一切努力不让自己沾染任何躺枪机会。
“你有时间聊天,说明你时间充裕。那好,明早我要看改制方案初稿的完整稿。”任炎一锤定音。
楚千淼看到秦谦宇快被任炎挤兑崩溃了。
……她真没想到,一头驴能引发出这么大一出惨案。
……
下班回家后,楚千淼先把白天的会议纪要整理好用邮件发给了张腾,让他不在现场也能了解项目情况和项目进度。
然后她开始加班写改制方案。她答应了秦谦宇帮他一起写的,说到就得做到。尽管秦谦宇说不用不用。但任炎临下班前也不知道是冲着谁说话呢,他说“人啊趁着年轻,多给自己找点活干那不是吃亏。现在年轻时不辛苦点,以后老了就会活得很辛苦。”
她觉得这句话简单中透射着哲理,它警诫着懒人,如果现在赋予人生懒惰,那么五十年人生就会回馈给他老穷惨。
她不想当老穷惨,她想当个80岁和人相约喝茶时还能涂着纪梵希小羊皮出门的优雅老贵妇。所以她现在要努力!
一整晚她一边查着企业资料,一边分析企业情况,一边写文件,大脑的高度运转让她忘记了时间。
一直忙过了十二点,她把她写好的部分用邮件发给秦谦宇让他汇总。
秦谦宇给她回了封邮件:“千淼,你是天使吗?!我觉得你比他们仨更像我同事啊!”
楚千淼看完邮件打着哈欠一笑,关上电脑。这个高强度的夜晚,让她前所未有地感到充实。
第二天任炎又到企业现场来了。
他看完改制方案初稿,问了句:“改制后股份公司法人治理机构和公司各项制度的部分,是谁写的?”
秦谦宇指了指楚千淼:“小楚律师写的。”
任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表情的样子显得他很高深莫测,却让别人的心上下打鼓。
他又问:“改制及上市过程中需要关注的问题,这部分是谁写的?”
秦谦宇又指指楚千淼:“小楚律师写了大部分。”
任炎还是面无表情。
楚千淼忐忑得要命,心一直一直地往嗓子眼那里悬。假如任炎再不有点表情,她想她的心可能要冲过喉咙顶破牙关蹦出来了。
“写得不错。”任炎关掉文件后,简洁地说。
楚千淼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的同时,差点想双手握拳仰天长啸——
她得到认可了!她洗刷了前一次不认真的坏结果了!
下午任炎走了,把现场留给秦谦宇负责。
其他三个人在任炎走后,精神状态明显松弛不少。但楚千淼还是一样紧绷着自己,毫不松懈地看资料写文件。她觉得任炎那句话说得很对,现在不辛苦点,以后确实会活得很辛苦。
过了一会之后,秦谦宇他们开始茶歇时间,但楚千淼还坚持埋头干活。秦谦宇看着她唏嘘极了:“千淼啊,你这么能干,想不想跳到投行来啊?你跳过来,秦哥我得省老鼻子力气了!”
楚千淼哈哈一笑:“那我们张律得哭,他可舍不得我呢。”
从那天开始,楚千淼每天晚上回家都抱着电脑不放,不是加班就是学习,每天都到很晚才睡觉,上进得一塌糊涂。
她肯这么主动奋进是因为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不能只靠别人给她施压,她也得学会自己给自己施压才行。
谷妙语对她的发奋状态非常唏嘘,对她说:“水水啊,我觉得你自打开始做这个项目以后,连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呢!”
她问怎么不一样了。
谷妙语一脸认真对她说:“我感觉这个项目做完之后,你能成仙!你看看你,天天熬夜,修仙呐!”
她被谷妙语逗得哈哈直乐,乐完之后继续奋发图强。
她不仅晚上上进,白天在瀚海家纺的尽调现场也同样不是埋头苦干就是埋头苦学,连中午也都再也不提打扑克的事。本来秦谦宇他们四个人有两天是想打扑克来着,四个人正好凑一局。但楚千淼经常抓着他们四个挨个请教问题,请教得他们连斗地主都得轮流凑局。后来他们发现给楚千淼解答问题好像比斗地主有意思,因为这女孩嘴是真贫,给她讲完一个问题,她就能回报你一个出其不意的好玩段子。后来他们就抢着给楚千淼回答问题。
几天后任炎特意赶着中午到了瀚海家纺。他想看看他的兵们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是在奋进还是打扑克。结果他看到的却是一幅神奇景象。
他那四个兵把那位小律师团团围住,争先恐后给她回答投行实务操作方面的问题。
那女孩可真是有点吸引力,或者说是一种魔力,她走到哪都能靠着她的机灵逗趣和人迅速打成一片。
他轻落脚步停在门口。屋子里的五个人谁也没发现他来了。
那小律师正在说话:“哎?你们说像我今天问你们这种问题,是不是其实特简单?”
四个人点头。
她又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我要是去问你们任总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那四位就开始摇头。
“别去问!太简单了,他容易说你!”这是秦谦宇说。
“他容易给你用反问句!”这是孙伊。
“比如他会问你: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不能动手先查一查吗?”这是卢仲尔。
“他最烦伸手党和张嘴党,他觉得这种人只知道吃现成的,没有钻研精神!”这是王思安。
他站在门口想,原来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自己,居然显得有一点苛刻。
他又听到那小律师讲话了。
“哇!你们任总真严格,可怕可怕!不过想想他说得也对,做伸手党和张嘴党确实不太好,那我之后先自己解决问题,自己实在解决不了我再问你们。”
那四位连忙说不用不用。
他站在门口想,她还挺上道,比他的四个兵更认可他的行为原则。
他无声地叹口气。所以不管怎么样,孺子是可教的。
他听到屋里小律师突然给大家出了道脑筋急转弯。
“现在进入休息时间哈,来来,我给你们出个脑筋急转弯,请听题!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秦谦宇立刻回答:“我提议答案是任总!虽然他不打人不骂人,但他一说起反问句比打人骂人还让人觉得害臊!别看他成天一副佛系样子淡淡漠漠的,但他的这种淡漠最能折磨人!”
其他三人都说:“秦哥,你得理解题面,人千淼律师说的是,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任总他是东西吗?”
听到这句话,楚千淼喷了。
她一边笑一边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说上了反问句:“哦?就是说,你们任总不是东西?”
她和另外四个人都傻了。这声音虽然音色动人,但此刻却仿佛来自地狱。
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眼睁睁看着办公室门口大变活人,变出个正走进来的任炎。
他们集体吞口水。
孙伊赶紧抢救这场危机:“领导,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啊!我们话没说完你就进来了,其实后头还有半句呢:我们任总他怎么能是东西呢?他肯定不是东西啊!他是人啊!”
他每说一句话,其余四人就捂一下脑门,恨不能把自己原地变没。
楚千淼总算见识到投行直男们的不会说话了。
她忽然被任炎点了名。
“楚律师。”
“到!”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答到。
“所以,谜底是什么。”
“啊?”楚千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任炎是在问她那个脑筋急转弯的答案。
“这个……吗……”她有点不敢说。
“答案其实就是我,对吗?因为,”任炎似笑非笑,音色淡淡,“人言(任炎)可畏。”
他话音一落,楚千淼整个傻了。
“任、任总,您真是浑身上下连角质层都充满着智慧啊!”
其他四个人更傻了。孙伊简直一傻到底,这时候了还不闭嘴:“天啊,小楚律师你还真把我们任总当东西!”
秦谦宇忍不了了,捂住他的嘴:“你可给我闭嘴吧你!”
任炎站在一旁,看看他们,又看看楚千淼。
楚千淼觉得完了,任大魔头要开始发功了,冷冷的反问句要在她和那四位的脸上胡乱地拍了……
结果……
“呵。”
她听到一声笑。她抬头看任炎。
“你也算厉害了,能给我气笑了。”任炎这样对她说。
……
后来周瀚海的秘书过来找任炎,楚千淼才知道任炎这天是来和周瀚海商谈,怎么解决那项专利问题的。
任炎起身时点了秦谦宇的名:“小秦,你跟我一起去开会。”随后他又叫了楚千淼,“楚律师也跟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