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吃完鱼,歪在一边昏昏欲睡。
纪廷元道:“吃撑了?”
“不是,觉得困。”
“那就是吃撑了,”纪廷元拉她起来,“小心不克化,去走走,别一动不动的,等着积食。”
纪瑶被他带到草地上。
纪廷元叫来木香:“不是还带着风筝来的吗?”
木香连忙去取。
纪廷元把风筝塞在纪瑶手里:“去放。”
难得哥哥这么主动陪她玩,纪瑶心里高兴,拿着风筝跑起来。
谁想到,后面也有个姑娘在放风筝,两个人差点撞一起,纪瑶的裙角被踩住了,她转身道:“请你……”
没说完,噎住了。
这姑娘是俞素华!
仗着太夫人的喜爱,天天住在怀远侯府,在杨绍跟前晃荡,只不过,杨绍一眼都不看她,纪瑶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语气也变得冷淡了:“你踩到我裙子了。”
“难道不是你撞到我?”俞素华挑眉,“这里是我先放的,你没看到吗?”
一股子的傲气!
她算什么啊?纪瑶咬牙,耀武扬威的,以前在侯府,俞素华一个字都不敢说她,因为想巴结杨绍,表面上别提多温柔,喊着“妹妹,妹妹”的,但在私底下,恐怕都在扎小人了。
纪瑶把裙角拉一拉,走开去,她现在不屑与俞素华多说什么。
倒是看妹妹被欺负,纪廷元快步上来:“瑶瑶,发生何事?”
别瞧纪彰家世不行,可人长得英俊,廖氏又娇美如花,生下来的三个孩子容貌个个都很出色。两个女儿一个清丽一个娇柔,儿子的五官也是清俊无双,且他个头随了纪彰,生得挺拔修长,俨然是个翩翩美男子。
俞素华只觉眼前一亮,声音就变得娇滴滴的了:“公子,是我不好,我没看见令妹在放风筝呢,实在抱歉。”
纪瑶早晓得她的手段,俞素华因为长得没她好,只能在声音上下功夫,一说话,能甜的腻死人,也就太夫人爱吃这一套。
“她踩我裙子,”纪瑶道,“不过我不想计较,哥哥,我们去别处放风筝。”
纪廷元大致晓得怎么回事,冷笑了声:“躲什么?这草地上可没有标了是谁的,谁要是再敢踩你,我就揍她。”
纪瑶惊讶。
哥哥真的很疼她啊,所以才会做出傻事。
但这一世,她不贪求那么多,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别的,都不算什么。
俞素华没想到这年轻公子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一时气上心头,指着远处道:“我表哥就在那里,我表哥可是怀远侯!”
纪瑶抬眼看去,果见杨绍站在远处,他正同太夫人说话。太夫人穿着绣了万字纹的秋香色薄袄,一如既往的怕冷。
想起与太夫人初见时,太夫人脸上的表情,他们杨家啊,除了杨绍,没有谁喜欢她,而这一世,她连杨绍都捉摸不透了。
纪瑶摇摇头,把纪廷元拉走。
小姑娘走得快,裙角翻涌,好像只翩翩的蝴蝶,杨绍瞧着她的背影,想起以前让她放风筝,她总是不愿,说跑得太累,但是有一日,却在林苑放起了风筝。那天,是因为太子宋昀来狩猎,他之前从未多想,后来听她病中念起宋昀,再一桩桩想起来,才明白纪瑶有多喜欢那个人。
不过这一世,宋昀还能这般风光吗?
杨绍手指抚上剑柄,唇角露出一抹淡笑。
纪廷元被纪瑶拉到了远处。
这么谦让,连脾气都没有,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瑶瑶,没想到你胆子居然变小了。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人,想必是要闹上一阵。”
是啊,最后都是自己倒霉。
就像她以前对付周良音,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反而把宋昀一次又一次的推向周良音,而她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喜欢,成了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如今重生,她头脑清醒多了。
纪瑶拿起风筝一笑,跑去放。
玩了会儿,满头大汗。
她站在树荫下擦汗。
纪廷元问:“你今天怎么一直一个人……那个沈妍呢?”
纪瑶完全没想到哥哥会问起她,愣了愣道:“哥哥,你想见到她不成?”
“怎么会!”那个小姑娘就喜欢盯着他,看到他就会傻笑,他每次都嫌烦,但妹妹经常跟她在一起,也习惯了,故而问问,“我只是觉得奇怪。”
纪瑶点点头,突然道:“哥哥,我以后肯定给你挑个好妻子!”
纪廷元嘴角一抽:“说什么呢?谁要成亲了?”
“你总要成亲的,你都二十了。”
“急什么,等你们两个都嫁出去再说。”纪廷元道,“我每日出去跟朋友玩,都忙不过来。”
他是个浪子般的男人,喜欢待在外面。
纪瑶挽住他胳膊:“反正我说话算数。”
“先给你自己操心吧,就你这性子,我看找个相公也不容易。”
气得纪瑶掐了他一下。
兄妹两个说话的时候,纪月还在珍珠湖边,眼见纪廷元不再过来,她让小厮把东西收一收。
谢鸣珂在对面钓鱼,人静如画。
纪月看了一眼,离开珍珠湖。
谁料迎面走来一位公子,行到湖边,叫道:“大哥,你这鱼钓得也太久了,祖母让你过去,我可是把话带到……”说话间,忽地瞧见纪月,他腿都迈不动了,只觉那姑娘仿若是从月光中而来,清冷似仙子,眉眼淡淡,不着浓妆,却凝聚了整个春日的灵气。
直到纪月走远了,魂都没有收回来。
谢鸣珂看在眼里,开口问道:“祖母找我何事?”
“啊!”那公子如梦初醒,转过身答话,只是心思早就被纪月吸引了去。
此时天色已不早,廖氏跟夫人们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叫上纪彰和三个孩子坐车回家。
路上,廖氏问纪瑶:“你是不是跟沈姑娘吵架了?”
“她同娘说什么了?”纪瑶心道,这沈妍果然坏,马上就去告状了。
谁想廖氏道:“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哭,不过我瞧见她起先同你在一起。瑶瑶,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她是清楚的,只怪她喜欢惯着,纪瑶十分任性,可她总是舍不得责骂一句。
“我才没有欺负她,”纪瑶撇撇嘴,“娘,是她又要送东西给我,我说不要,她不肯,我现在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不然为何总是送东西给我?有句话说拿人手短,还说礼轻情意重,她总是送贵重东西,您说,她到底是何意思?”
廖氏一时答不上来。
“姐姐,你说呢?”
纪月思忖:“无事献殷勤,总有所图,既她做事不光明磊落,是无须理会的。”
廖氏眉头拧了拧:“我本觉得这沈姑娘不错,可你们都不喜欢,也罢了,以后少走动。”
总算摆脱沈妍了,纪瑶高兴极了,吃起随身带的蜜饯。
因今日许多家族外出踏春,回来时,守城兵士一户户检查,与去时一样的堵塞。
纪瑶吃饱了,困意上来,等着的时候靠在廖氏身上打瞌睡。
“这孩子,我就说么,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上次大夫竟还说她有心事。”廖氏好笑,给她盖上一件披风,又轻声与纪月说话,“今日好几位夫人都很喜欢你,不过我瞧蒋夫人最是满意的,还说何时去他们府里做客。”
这蒋家的夫人起先是廖氏在沈家认识的,后来又在玉山遇到,廖氏觉得算是投缘。
纪月想到蒋夫人审视又严苛的目光,低声道:“娘,我不太喜欢蒋夫人。”
“为何?”
“好似很严厉。”
“慈母出败儿,蒋夫人这样才好,不然蒋公子怎么会有出息呢,”廖氏劝道,“月儿,你向来懂事,怎么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
母亲在家中做主惯了,且这事光凭说也说不清楚,她嗯一声:“那我听您的。”
这女儿就是省心,廖氏盘算,再去打探下蒋公子,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她放在心里,后来果然很快就打听清楚了。
这蒋公子尚算不错,无论是人品才华,还是蒋家的家世,都与他们家相配,还略微高上一点,过得阵子,廖氏便请了蒋老爷,蒋夫人还有蒋公子来做客。
纪彰道:“这回是清楚无误了?蒋公子没有通房吧?”
“蒋公子洁身自好,蒋夫人教养得当,他身边连个丫环都没有。”廖氏笑眯眯,“倘若成了,你也不必再花费时间去给月儿择夫。”
这样当然最好,纪彰也颇为期待。
廖氏又问起调查之事:“看你最近更是忙碌,莫不是真听了几个孩子的话?相公,你可不要当真,那些官员哪里好得罪的?我们家可是毫无靠山!”
原本纪彰是没想这么多,可纪廷元放在心里,与他时时相商,还提供证据。两人顺着往上查,越查越心惊,也越愤怒。百姓们日子不好过,遇到天灾,饿殍满地,那些人却还似畜生一般,全无怜悯之心,纪彰已经决定要替百姓们出头了。
不过怕妻子生气,不敢说实话,敷衍道:“我哪里有这种本事,是被衙内别的琐事缠身了。”
廖氏记挂女儿,也就没有再问。
等到晴好,她请了蒋家过来做客,让纪月好生打扮。
纪瑶也觉得此事可能要成,早早就来纪月这里,刚刚进屋,就闻到一股甜香,她嗅了嗅:“真好闻,都饿了!姐姐,你用了什么熏香?”
“好几味混一起的。”纪月道,往发髻上插了一支镶嵌五彩玉石的步摇。
纪瑶站在镜子旁看了看姐姐,觉得她今日分外的好看,比起平时里的秀丽,好似更多了点娇媚。
这有点像她!
前世,纪瑶就爱那样打扮,她知道自己容貌的长处,总在眼睛上多花功夫,眸光流转时就能勾去男人的心。只不过,对宋昀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后来误打误撞,却勾来了杨绍,总叫她小狐狸精。
当然,这在别人口中,可不是什么好词。
纪瑶正想着时,纪月已经装扮好了,回眸一笑:“愣着干什么,走吧,别让蒋家客人久等。”
“哦。”纪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蒋公子见过纪月,十分心悦,早就翘首以盼,只听丫环通报声,他急忙看向门口,瞧见一个人影娉婷而来。
还未走到身前,又有一阵香味袭鼻。
蒋夫人也抬起了头。
她闻到那香味,先是皱了皱眉,待看到纪月时,就有点惊讶。
本来端庄的姑娘,怎地突然有些狐媚气!
瞧瞧儿子,魂都要丢了,再看坐在左手边的丈夫,竟然也直勾勾的看着纪月,蒋夫人突然就对纪月很不喜欢。
姑娘家就应该素淡点,穿红戴绿的,给谁看呢?以后儿子娶了纪月,还有心思念书吗?
这种喜欢打扮的姑娘绝对不能要!
没过多久,蒋夫人就借故回去了,连饭都没有留下吃。
廖氏未免奇怪。
作为母亲,一般都不会把女儿往什么狐媚方向想,纪月在她心里又是极为懂事的,所以廖氏觉得蒋夫人不像话。明明是她当初有结亲之意,现在专门请过来,就是打算两家商量选个吉日,可蒋家却再无音讯。
廖氏气极,与纪彰道:“罢了,还是相公你帮月儿留意。”
纪彰又觉得肩头压力大了,但这也是他必须做好的事情。
只是不曾料到,纪彰还没寻到合宜的人选,谢家那里送来了一封请帖,邀请姑娘们过去做客。
这谢府可是京都的名门望族,他们家自打去年入京,从未与谢府有什么来往,也高攀不起,没想到……
廖氏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