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一开口,高阳等人自然纷纷举手要参与,连李治都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表态想参加。没办法,过去他也曾因为退出小伙伴团体行动,而被李元婴坑成背锅的,太惨了,还不如大家一起被父皇骂!
李元婴得到小伙伴们的一致支持,非常感动,当场约定让他们回去点好人,隔天到校场那边集合。
会议结束,李元婴溜达去寻李二陛下,说自己已经不小啦,现在也封王了,堂堂小王爷,身边怎么能没几个侍卫!这不合规仪!
李二陛下这几天被高昌气到了,没好气地骂道:“你是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带人去宫外玩吧?”
李元婴嘿嘿一笑,默认李二陛下的话。
李二陛下心烦得很,让李元婴自己去挑人。
李元婴没走,而是好奇地问李二陛下这次要派谁去打高昌。
李二陛下睨了他一眼,也没瞒着他:“应该是侯君集。”
李元婴这才带着李二陛下的旨意去找禁军头头。
他让禁军头头按照藩王规仪挑一批大龄的、家贫的、娶不着老婆的禁卫到他这边来报到。
对方没想到李元婴会有这样的要求。这样的人通常处于禁军的底层,许多人都认为他们是负累,只给他们干些苦活,晋升显见是无望的!
任何地方都有这样处处被人踩的弱鸡,禁军也不例外。可惜的是,他们大多立过功才被选入禁军,想把他们踢出去还很不容易!
李元婴要这样的人,禁军那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三两下把事情办好,将这批年纪不太小的大龄单身禁军拨到李元婴那边。
禁卫还没分来,李元婴先把戴亭叫了过来。戴亭不过十二三岁,因着相貌和阉人的关系,面相偏于阴柔。可他跟在李元婴身边这么多年,李元婴知道他绝不是个软弱之人。
想了想,李元婴取出张面具让戴上。
有了面具,戴亭看起来就老成多了,再加上他身高也挺不错,瞧着便已像十六七岁。
李元婴道:“我去封地后需要大笔钱粮,眼下有一个好机会,你愿意帮我去办一件事吗?”他摊开照着李治那张图复原出来的舆图,在长安打了个圈,又在高昌打了个圈,把难处先摆给戴亭看,“你要跟着军队走上这么远,那边气候非常寒冷,这个时节冰雪封路,难走得很。”
戴亭认真听着。
李元婴道:“你伺候我和母亲很尽心,但伺候人的活,你能干,别人也能干。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我并不想你一直干这种随时能被人取代的活。正好冬天我不太爱出门,可以放你出去锻炼锻炼。”
戴亭听了李元婴这番话,伏地跪下,眼眶有些湿润。
他入宫时年纪虽小,却已有记忆,清晰地记得亲生父母如何卖掉自己、自己又如何被除去了身为男儿的根。
自那以后,他便只能苟且求活,不再指望自己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可这一刻,李元婴告诉他,不想他一直做那些随时能被人取代的活。
哪怕路途艰远,哪怕冰雪封途,他也想去是试一试!
戴亭重重地一叩首,应道:“小人愿意去!”
李元婴上前扶起戴亭,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你向来反应灵敏,又善于探听消息,这次朝廷要征伐高昌,那不过是弹丸之地,肯定敌不过大唐王师。这次皇兄很可能会派侯君集他们前去,我听说侯君集好大喜功,放纵军卒,破高昌之后肯定不会约束底下那些士兵。我想让你跟在大军后面趁乱带些东西回来,到时候你见机行事,遇到侯君集的人,你就亮出我和雉奴他们的身份;遇到不愿意跟你回来的高昌人,你就借侯君集的势!”
李元婴又把自己要的东西告诉戴亭:第一,是善于种植葡萄的,让他们带上葡萄种一起过来;第二,是酿酒的,让他们带着窖藏的酒过来;第三,是带几个识字的高昌人,让他们把那边所有有文字的东西进来都给带回来一份。这三种,不一定要多,但都要有。
戴亭喏然听命。
李元婴道:“皇兄马上要给我拨一批禁卫,等会我会给他们放几天假,外出去寻些解甲归家的老友,凑齐一个大商队。”李元婴给了戴亭另一个任务,“你到了高昌,给他们都找个老婆。”
高昌那小地方惹恼了李二陛下,李元婴估摸着他们离亡国不远了,所以嘛,那边的好吃的、好看的,还有那边的女人,都先弄回来再说。其实要不是自己还没有封地,李元婴怕是连男丁都想弄上一批,拿来干活多好啊!
戴亭并不觉得任务艰难,一一应下。
李元婴便取出一把剑,让戴亭拿着。这剑是太上皇留给他的,是把好剑,也是皇权的象征。头一次派心腹出去,他自然得多给戴亭几分保障!
主从两人商量完,禁军那边选来的人也到了。李元婴带着戴亭去见这批自己的未来助力,他先是欢迎他们的到来,而后就开始鼓吹自己的计划:想要奖金吗?想要老婆吗?跟着戴亭去高昌,一切你想要的都会有!要是完成了任务,回来还有更丰厚的奖励!
李元婴从前的混世小魔王形象深入人心,一开始众人都不太相信,结果李元婴叫人搬出一箱金灿灿的金子,告诉他们事成之后这些全分给他们!
李元婴还说,他见过高昌的美人,又高挑又漂亮,眼睛黑湛湛,鼻梁又高又挺,跳起舞来堪称一绝。他们去了,可以借机讨个高昌老婆!
一群大龄单身禁卫被李元婴说得热血沸腾,纷纷表示愿意为小王爷效命!
第二天,李元婴让他们和李治他们选来的禁卫会合,这下李元婴那批新禁卫更加振奋了。如果只有李元婴一个人派遣他们出去,他们心里可能还会打鼓,可眼下看来连皇子皇女们都参与了,他们放心去便是!
李元婴当众再将太上皇的佩剑交给戴亭,让所有人在途中要听戴亭的指挥,不听者杀!
人手安排停妥,李元婴派戴亭领人去筹备物资。
李治这才晓得李元婴要干什么,顿时不太淡定,待李元婴搞完动员后拉着李元婴重新开小会:“你让他们跟着大军去高昌?”
李元婴道:“这机会多难得啊,你想想,平时路上难免会遇到毛贼之类的,危险极了!难得有大军在前面开路,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李治一阵沉默。
虽说李元婴说得还挺有道理,但,总觉得这事好像不太好。
高阳说:“就你胆子小,不管父皇派谁去,他们都不敢动我们的人!”
李元婴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立刻正气凛然地道:“皇兄这次显然是要杀鸡儆猴,我看这次高昌怕是要亡国了。哪怕是一个小国,兴替之际也难免会毁掉许多东西,我们派人去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也是让它们免遭浩劫。”
李元婴又给城阳他们说起城破时士兵们可能会做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用严明的军纪约束士卒,毕竟士兵们都是人,你光叫他们苦战,不让他们捞点好处,他们哪里愿听你的?所以,抢掠的、抢人头的,只要不太过分,许多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那时,男的免不了被杀,女的免不了被糟蹋,财物会被强夺,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则会被毁于一旦。
千百年后,那里的人没了,那里的文字和文化没了,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所以,他们把这些东西保下来,是在做好事!
兕子她们听李元婴这样说,便觉得这事是对的,她们派去的人若是能保住一二,那也算是让一些人和一些东西免于遭难!
待兕子她们走了,李治独自留下与李元婴说话:“我还是觉得不太对。你要是真的那么怜悯高昌,怎么不去父皇别打它?”
李元婴自有一套道理:“不打怎么行?说好要纳贡,高昌不按时纳,是无信;勾连外邦攻打同为大唐附属之地,是不义!这等背信弃义的行为若是大唐不出兵,叫别人怎么肯再依附于大唐?所以,不打是不可能的,”李元婴谆谆善诱,“但是我们大唐是仁义之师,打虽然打了,怜悯还是要的!人若是对自己的同类都没有怜悯之心,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李治觉得,只要经李元婴的口一说,什么事都是对的。
十二月,朝廷敲定了征伐高昌的人选:侯君集和薛万均。
大军集结誓师,顶着严寒往高昌出发。
在大军出发不久后,一队百余人的人马也不疾不徐地缀在后头跟着出发。李二陛下站在城门上为将士们送别,正欲回宫,却眼尖地瞧见了后头那队人!这群人虽走得不算快,却整齐划一,衣着相同,步伐也相同,初一看像一个商队,再一看竟像是训练有素的行伍中人。
李二陛下眉头一皱,让人去看看那是谁。
很快地,有人回来禀报说,那是滕王弄的商队,领头的是滕王常带在身边的戴亭,其余人是滕王的侍卫及他们去征召回来的退役兵卒。
李二陛下脸色一黑,摆驾回宫,顺便让人去把李元婴拎过来。
李元婴正窝在榻上躲冬,听李二陛下召见,慢吞吞地穿好正经衣裳跑去见李二陛下。到了那儿,李元婴还要抖着说:“这么冷的天,皇兄您叫我过来做什么呢?一路跑过来,可冷死我啦!”
李二陛下道:“叫你过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得给我解释解释你叫人跟着侯君集他们是想干什么?”
李元婴见东窗事发,一点都不慌,把自己忽悠李治他们的那套搬过来给李二陛下说了一遍。
李二陛下冷笑道:“朕看你才没这么好心,你是想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李元婴一副很伤心的样子:“皇兄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心实意地这样想啊!”他很老实地说,“当然,要是能顺便赚点钱,那当然是好的,谁会嫌钱多?说起来,我还欠着皇兄您一笔钱呢,要是戴亭能帮我赚到钱,我马上还给您!”
李二陛下道:“你还缺钱了?”
李元婴说:“谁会嫌钱多啊?”他又和李二陛下说起他的宏伟理想,“我上次印了一百本书,花的钱可多了。我以后是要开大书院的人,要印很多很多书,不知得要多少钱!要是我赚的钱够多,我要让想看书的人都买得起书!”
李二陛下道:“你知道大唐有多少人吗?”
李元婴摇摇头。
李二陛下道:“光是按户算,大唐就有三百多万户,每户又有五到十五人不等。你算算,大唐一共有多少人?这么多人,光是想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已是难上加难,你得赚多少钱才能让他们都买得起书?”
李元婴在心里算了算,发现数目大得他根本没有概念!
李元婴咋舌:“这么多人啊!”
李二陛下道:“你以为呢?”
李元婴同情地看着李二陛下,说道:“皇兄您真是太辛苦了,要管这么多人!”他想了想,又说,“所以,才要把更多的聪明人找出来啊!比如种地,许多人天天埋头苦种,遇到天时不好还是可能颗粒无收。可要是一个村子里头出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怎么看天时变化,知道哪些地种哪些作物能高产一些,知道不幸遭遇大旱大灾该补种什么,知道山里有哪些药物可以采来卖,那他们一村人肯定都不愁吃喝……只要找到这样的聪明人,让他们去各地帮着督管农事,我们就可以不劳而获了!”
李二陛下原本耐心听着李元婴说自己的见解,觉得李元婴近来闭门读书算是读出了名堂来,结果一听到他说“不劳而获”,立刻又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敲了他脑袋一记:“什么叫不劳而获?有你这么说的吗?”
李元婴捂着自己脑门,虚心求教:“那该怎么说啊?”
李二陛下道:“这叫垂拱而治。”
这词李元婴也听过,意思是垂衣拱手、什么都不干,国家也被治理好啦!李元婴坚持己见:“明明是一个意思!”
李二陛下已经懒得教训这混账弟弟,摆摆手赶他走,算是揭过了他暗搓搓派人跟着大军去找发财机会的事。
李元婴欢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