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想要迫切离开的松风工业,我度过了三年的光阴。
有一次,巴基斯坦的一家低压绝缘子制造公司的社长看中了我设计的电子炉。几天后,出口的事宜谈妥了,但他希望我能实地指导。对于对方的这个要求,我有些动心,以前也曾想过什么时候能去海外工作,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快。给我开出的薪金也是相当于董事级别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再给乡下的父母多寄点生活费,好好地孝顺他们。正在我犹豫之际,公司认为我出去的话,会影响松下的工作,于是派遣别人替代我。还好,实地的设备安装工作顺利结束,也顺利地完成了交接。可是,那边的社长又发来邀请:“虽然我这里有德国的技师负责工厂,但我还是觉得你更热心,所以希望你能来担任技师长。”于是我脑海中又浮起了乡下父母的面容。
正在此时,恩师内野正夫先生从东京出差回家途经京都,利用短暂的靠站停留时间,我们进行了短暂的交谈。那时,恩师关注的不仅仅局限于学术领域,他认为为了战后日本的复兴,应该兴办重化学工业,所以他一直为此奔走活动。他多次向通产省请愿,建议在雨水丰沛、水资源充足的屋久岛建立水力发电所,用那些电力兴办重化学工业。
在恩师来到晚间特快列车“燕子号”的车厢门口时,我对他说出自己的犹豫不决,他一反常态,用严厉的语调说:“你虽然是很优秀的技师,但决不能成为巴基斯坦绝缘子公司的技师,将自己那丁点儿技术出卖殆尽。否则,不久之后你的技术会变成无用之物。好不容易在特殊陶瓷的研究上崭露头角,真是太可惜了。尖端科技的发展是日新月异的。我坚决反对。”我没有想到先生会如此直白地跟我讲这些,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在我晋升为特瓷科主任的三个月后,厄运突然袭来。日立制作所向我们订制了一批陶瓷真空管。我作为开发负责人,利用镁橄榄石材料反复进行着试验。尽管我们不辞艰辛,拼命苦斗,可一直也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就在此时,新任的技术部部长给我摊牌了,他说:“依你的能力是做不了了。这个工作我已经交给其他人了,你不要做了。”
我是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前任技术部长青山政次先生(后任京瓷株式会社的社长)一直支持着我,因为他认为我是那种“只要给充分的发展空间,就能发挥才能的人”。遗憾的是,当时公司换了个银行出身的社长,新任社长到任之后,青山先生就被调离了。新任部长是个外行,“只有你才懂新型陶瓷吗?”听了他的这话,我简直怒不可遏。
“既然这样,我就辞职。”
特瓷科的部下们听说我辞职的消息后,都涌到我的宿舍,“既然这样,不如就自己创业吧。”有人这样说,大家随后表示赞同:“我们也辞职跟你干。”连青山先生也大声说:“好!我们设法筹款办公司吧!不能让稻盛君再受他人辖制。”
青山先生的心里已经有了投资者的人选。那就是他京都大学工学部同学的朋友,担任京都配电盘厂——宫木电机制作所的专务董事西枝一江和常务董事交川有。我们来到西枝先生的家里,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请求他出资,可在场的交川先生却大声斥责青山先生:“你是傻子吗?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稻盛能有多优秀,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毛孩能干什么?!”
青山先生没有退却,他说:“稻盛君拥有无限的热情,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交川先生反问道:“单凭热情就能干成事吗?”我也拼命说服对方:“将来一定是新型陶瓷的时代。”之后,我们仍不死心,几次三番去恳求他们帮忙。
最终,宫木电机的宫木男也社长也表示愿意一同出资。资本金共计300万日元。宫木社长及其公司的相关人士出130万,西枝先生出40万,交川先生出30万,剩下的100万算作是青山先生和我们出的,但是因为没有钱,大家还特别体谅我们,允许我们技术入股。宫木电机还将其空置的房子租借给我们作为厂房。
另外,由于前期还需要电子炉等设备的投资、原材料的采购、周转资金等,所以大概还需要1000万日元做资金支持。向银行贷款的时候,西枝先生抵押了自己的房子作为担保。据说他事先曾对妻子说:“这个房子,也许收不回来了。”他妻子却笑着说:“男人之间惺惺相惜,我不会介意的。”
宫木社长从董事们那里募集资金的时候,也说道:“我不是要创办分公司。就是去赌一把稻盛这个年轻人,我们的钱有可能会打水漂。”承蒙这些义薄云天的明治精英的厚爱,我终于有了让自己技术问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