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当奉调班下去杵门子的时候，除了几个观众拿出一些钱以外，其他围观的观众都纷纷表示没钱了，是真的没钱了，有些人为了表示没撒谎还将衣服口袋翻起来给班主看。
有个老头在那里解释，平日里出来看几场草台班子的戏准备个两毛钱就算多的了，没想到今天的节目格外精彩，乡亲们光想着掏钱了没合计给掏空了。现在总不能专门回趟家拿钱去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这还能说什么，奉调班班主也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今天确实赚的比平时多。只是乡亲们都没钱了，下面的演出还要继续吗？
奉调班班主特意过来问张大爷的意见，他们的大轴还上不上，现在乡亲们确实把带的零钱都给光了。
张大爷询问了一下那坤和李宗方等人的意见，李宗方表示不演了吧，天挺冷的，直接算账吧。
那坤思考了一下表示愿意继续：“做事有头必有尾，咱们今天九个节目都演了，不差这最后一个了，来，二弟，给大哥我捧一个！”
大哥有命，李宗方还能说什么，上呗。
乡亲们眼看要走，那坤上台一招呼：“老乡们，不着急走，没钱不要紧，我那坤今天给大伙儿白说一段，就要您拍拍手喊两声就行。”
一听说不要钱了，乡亲们纷纷重新围了过来，虽然这个小白脸刚才说的不怎么样，可挡不住不要钱呢，白听谁不听。这一下连之前为了不给钱离开老远听戏的人都跑了过来，底下的观众瞬间比刚才还多了不少。
那坤小声告诉李宗方：“《报菜名》《地理图》连着来。”
李宗方吓一跳：“你这是要拼命啊。”
“对！”
那坤采用了最保险也是最笨的说法，那就是贯口，这种技术活儿在城市里见怪不怪，但在乡下却不多见，刚才他特地问了张大爷，乡下撂地的艺人根本没有说贯口的，都是荤段子为主，臭段子为辅。因此那坤充满了自信。
果然，《报菜名》贯口一出，戏台下掌声如雷，本来就是不要钱的听，人家又这么卖力气，不拍几下对不住人家，何况这小白脸说的确实是好。
《地理图》再一出，台下更炸了，乡亲们确实没怎么听过如此利索的贯口，他们纷纷感叹这人简直不是人脑子，也不是人嘴巴，怎么能将这么长的话说这么溜呢。
那坤两段贯口一完事，观众们纷纷喊着再来一段，这不是为了占便宜，这是真的喜欢听。
李宗方叹口气，这帮人，占便宜没够。那坤心一横，反正也是拼了，来吧。
《八扇屏》里最难的莽撞人一段，那坤说的是滴水不漏，气口和节奏都是完美无缺的，李宗方就感觉那坤是憋了一口气一样。
这一段说完，观众还喊再来一段，李宗方主动上前：“再来一段？回家拿钱去！”
观众们哈哈大笑，纷纷打听：“明天还来吗？还来的话我们明天把今天的钱补上。”
“来，一定来。”那坤答应着，有钱为啥不来呢。
散场了，奉调班班主过来和张大爷算账，两人相视一笑，算啥账啊，这样挺好。
经过这一轮打擂台，张大爷和奉调班这边都达成了统一认识，看来还是组团联穴更挣钱，以前自己撂地都是懒洋洋的没精神，你活儿不精神，人家给钱也不痛快，那能挣着钱嘛，你看这一回整整挣了十来块钱，这在马前屯这种地方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张大爷和奉调班班主一商量，干脆把钱凑在一起，两边的合到一块儿，一半人去买酒买菜，另一半人去破庙收拾。
等到了晚上，破庙里立刻大变样，破箱子破桌子烂木头组成的餐桌上摆满了空盘，庙门口搭起了临时锅台，两个唱大鼓的女艺人在那里炒菜。其他男人们收拾干柴的，切菜的，温酒的忙成一团。
等到天黑的时候，奉调班拿出了他们唯一一盏马灯点亮，依靠着这微弱的灯光，两边卖艺人的联谊会召开了。
江湖人卖艺就是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赚多了就多吃，赚少了就少吃，没赚到钱就饿着。老戏台这一中午加下午赚了十来块钱足够他们快活一回了。
中午还有些剑拔弩张的两边艺人此刻已经不分你我坐在一起，就像亲兄弟姐妹一样亲密。张大爷和奉调班班主先举杯欢迎那坤和李宗方的到来，他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而且这一天多的变化都是他们来之后发生的，这证明他们就是传说中的贵人，自带贵气的那种。
张大爷一番添油加醋的介绍让那坤和李宗方瞬时成了酒桌上的焦点，江湖人确实信这个，之前不论是奉调班还是张大爷的生意都没这么红火过，怎么那坤和李宗方一来就红火了呢，这就是人家带来的财运啊。
那坤李宗方只能接受了大家的敬酒，然后那坤端着一碗酒站了起来：“要我说啊，其实我们俩也是凑巧过来的，至于今天生意好，其实也不在于我们俩如何，大家算一算，今天挣的钱里大部分其实都是你们挣得，我就挣了一毛钱，我二弟也不是很多。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咱们这种联穴的打法。老话说，穷帮穷，咱们自己如果都不互相帮，那只能更穷了。你看这互相帮了一次，立刻就不一样了吧。我提议，以后咱们马前屯这边的生意就像今天这么干了！行不行？”
“行！”酒桌上没那么多规矩和思考，什么事都先答应着，不过那坤确实说的在理。奉调班现在的节目虽然不错，但还是以唱为主比较单调，而张大爷这边则是以说为主，更是单调，只有两边联穴合伙才能让节目更有花样更吸引人。
在这冬末初春的夜里，两伙江湖卖艺人聚在一起都喝多了，虽然奉调班从外面看比张大爷他们要体面一些，但实质上都和乞讨差不多，因此谁也不会嫌弃谁。
半夜的时候酒喝光了，所有人都挤成一团互相取暖，除了几个女艺人单独一个棉被之外，其他男爷们全倒在草堆里了。
张大爷带着酒劲儿问那坤：“师弟，你就在这里和我们一起闯吧。”
“不，我得走。”那坤依然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