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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我们接到信才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那坤不相信赵寿亭已死。
事实上赵瑞亭在写完信的第二天就去世了，而那封信也是他口述由瑞麟阁账房先生代写的。
“不信也不成啊，每年冬天得死多少肺痨。这么着，你们把行李放下，我带你们去看看赵瑞亭的坟你们就明白了。”陈掌柜张罗起来。
那坤和李宗方一听赶紧将行李交给伙计，然后跟着陈掌柜的就出了门。
陈掌柜的叫了一辆马车，三个人坐在车上向城北赶去，路程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这里是北陵附近的山坡。陈掌柜在前面领路，上山不远就看到一座旧坟。
“看看吧，这个也是你们北京来的说相声的，万人迷李德钖的坟。”陈掌柜指着墓碑告诉那坤他们。
那坤和李宗方大惊，曾经在京津地区赫赫有名的相声大王万人迷就葬在这里！
陈掌柜的介绍说：“当年万人迷来时我见过他，说的是真好。可惜好一口大烟，害了他，死的时候身无分文，还是我们城里的茶社和相声同行捐资给他起的坟。所以赵瑞亭不行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也把他葬在这里，赵寿亭一听说和万人迷挨着就说他可以瞑目了。”
在参拜了万人迷的墓后，拐过去十几米的地方就是一座新坟，墓碑上赫然写着赵瑞亭的名讳。
那坤心中无比悲凉，他带着李宗方给这位师叔磕了几个头。陈掌柜的也是个实诚人，他将随身带着的黄表纸递给那坤，然后用火柴引着了火，那坤和李宗方简单的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上了坟表了心意。
等到回到瑞麟阁的时候，那坤和李宗方才意识到一件事，赵瑞亭死了，那他们俩来的意义就没了，是不是他们可以回去了？
李宗方肯定是愿意走，那坤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能回家也是再好不过，只不过火车票的钱他们身上够呛能凑齐，那就只能典当几件行李或者衣服？
就在那坤纠结的时候，没想到陈掌柜一下子就把问题给他解决了。
“想走？孩子，想什么呢。赵瑞亭还欠我们一大笔钱呢，你们得帮你们师叔把账平了才能走！”陈掌柜语出惊人。
“陈掌柜，赵师叔的账目怎么由我们平呢？”李宗方首先不满。
“你们不平谁平啊？总得有人还账吧，如果你们不来，那我们到最后就要认倒霉了。可你们既然来了，如果不平账就走，我们大掌柜的也饶不了我啊。”陈掌柜说的很诚恳。
“你这不讲理啊…”李宗方情急之下也说不出什么道理，他心一横干脆说出了真相：“我实话实说了吧，赵瑞亭根本不是我们师叔，我们是冒名来的，我们俩根本没有相声门户，我们是海青。”
“别介，你们这俩做晚辈的可不厚道了啊，刚才一口一个师叔叫的挺欢，现在听说要还账就不认了？那要是我一算账，我们还欠赵瑞亭钱的话，你们是不是又要翻过来认师叔了？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陈掌柜似乎很占理，李宗方顿时哑口无言。
“陈掌柜，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算算赵师叔到底欠你们多少钱？”那坤知道这事已经入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在人家的地盘不能光耍横。
“不用算，我这都有账，你看看，赵瑞亭病了一个多月没上台，我们照样管吃管住，好，我就给他算一个月包银，120块。治病抓药花了63块，好，我给他算60块，够意思吧。买棺材打墓地立墓碑连人工带材料一共下来又是120多块，我一样给你算个整，不多不少一共三百块满票。”陈掌柜看来是有备而来，直接从账房手里拿过来一张表就念。
“也就是说，我们兄弟俩每天两块，一天不拉的给你们演，也得演完150天才算平账，中间还不能生病还不能请假，还不能有利息？”那坤盯着陈掌柜的脸。
“利息当然不能算了，给死人算利息那是人干的事儿吗。你们每天两块也不是固定的，演好了上倒二就是三块，那样一百天就够，三个月一眨眼的功夫。要是你们俩真有攒底本事，那一天10块钱，一个月不就完事儿了嘛。”陈掌柜说的挺好，把刚才他说的相声艺人不能攒底的话都忘了。
“那就算我们说的再好，你就不让我们倒二和攒底，那我们怎么办？”李宗方气冲牛斗一般，没想到自己别说来挣钱了干脆就是跳进火坑了。
“你说这话就跟空子一样了，你要是有攒底的能耐，把你放在中场，那后面的活儿不就泥了吗，观众也不干呢。你们哥俩就一万个放心，咱们瑞麟阁是东三省数一数二的大地方，只会吃亏不会占便宜。”陈掌柜八面玲珑的说辞确实很难对付。
“那也不行，我，我马上就走，我不信你们还能当街绑人。”李宗方有些慌不择言。
那陈掌柜噗呲一声笑了：“我还告诉你小老弟，你现在走我真不拦你，可有两件事你要想好，回天津的火车票满票是60一张，你看看你身上的钱够吗？还有，你身上就算拿了再多关内的钱，在这里一分钱都别想花出去。万一你被日本人抓到，宪兵队的狼狗可天天饿着呢。对了，你们如果没有良民证和通行证，出去只要被日本人抓到立刻送到劳工营，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们瑞麟阁的好了。”陈掌柜的见招拆招成竹在胸。
“把通行证还我！”李宗方要上来抢，那坤赶紧拦住了他，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们俩连个猫都算不上，更不要提龙了，遇上地头蛇只能认倒霉。
“莫激动，小兄弟，就算你拿了通行证，没有我们给你担保办的良民证，你出门一样被抓，到时候就算送到我们这里，我一句不认识你们，你们就得死在日本人手里，想好吧，这里不是关内，这是满洲国！”陈掌柜软中带硬豪不客气。
那坤安抚一下李宗方然后转过头来：“陈掌柜，这账我认！三百就三百！赵瑞亭毕竟是我们师叔，为了他老人家安稳下葬拼上几个月白干活也值了。我就一个条件，看您答不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