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德茶社,今天客人不多,天气不好丛山峰傻二爷都没来,那坤看人少也有些倦怠,自从人流高峰下去之后,茶社每天的相声演出都是由新人在前面开场,那坤基本上只和李宗方沈小全一起演一个攒底大轴节目,他们三个人 的群口现在已经打出了一些名声,有人在西单笑林五杰之外给他们三个起了个绰号:启德三太子。
站在幕布后面盯场的那坤一眼瞥见沈大全来了,他刚要招呼沈小全,却见沈大全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打扮有些奇怪,看衣服面料款式不像普通老百姓,但看面貌气质却不像大宅门里的,品着倒像江湖曲艺行的人。
那坤没猜错,那个女人正是林秋萍,她今天是应邀来看看沈小全的。那坤不知道此事他招手让沈小全过来:“三弟,看,咱爹给咱们找了 一个挺俊的后妈。”
“哪儿呢?我看看!”李宗方和沈小全不明就里纷纷跑过来窥视,切。
“怎么可能,那个年纪大的女人我认识,林秋萍嘛,京韵大鼓名角儿,那个岁数小的怎么可能…”李宗方撇撇嘴。
“还有岁数小的?”那坤连忙回头看去,果然在林秋萍身边出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正和李宗方说的那个林秋萍窃窃私语。
“三弟啊,咱爹怎么和唱大鼓的在一起?你要学大鼓吗?”李宗方揶揄沈小全。
“我哪儿知道,兴许认识呗,没意思,走了走了。”沈小全拉着李宗方离开了幕布。
那坤呵呵笑了目光重新回到林秋萍那里,不过他这次不是看她,而是被她旁边那个姑娘吸引住了,只见她一副柳叶弯眉鹅蛋脸的容貌,略施粉黛的妆饰,和林秋萍说话间一笑一颦皆有风情,那坤不禁看呆了,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孩。说她小家碧玉吧,她的穿戴气质却有一种风情万种,说她风尘吧,她身上却又有一种清新的气息。那种容颜欲滴的模样,真是多一份太媚,少一分太素。
直到林双月过来找那坤,他才缓过神来,林双月好奇的往外瞅了瞅,顺着刚才那坤的视线她也看到了那个女孩,林双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做贼心虚的那坤一改往日不冷不热的样子热情的问林双月:“双月妹妹,你怎么来了?今儿日子不好,犯不上你出场。”
林双月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那坤的热情让她很惊喜,另一方面她敏感的感觉到那坤是在掩饰刚才的失态。
“我爹让我来的,说今天务必中间唱一唱,而且点名让我唱《饽饽阵》还有《白蛇传》,想累死我啊,那坤哥,你看能给我安排进去吗?”林双月这两天也有些心情不爽,不过父命难违啊。
“能,能,再多唱一段都行,你来了是我们的福气啊,每次你来都满座儿。”那坤的心虚都有些过分了。
“水牌都没写,怎么满座啊。”林双月有些无语。
“我马上写去,你等着,不,你收拾一下上妆等着上台吧。”那坤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林双月扶着幕布往外再次看去,那坤正拿着水牌往茶社外面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那视线去处,正是刚才他看的那个女孩。
林双月此刻心情宛如针刺,她绞动着自己的手帕咬紧了嘴唇。
林双月此次前来正是沈大全的功劳,他告诉了林铁三今天林秋萍来验活儿,林铁三倒是想自己亲自上台演一段,但碍于刘德江他实在不敢把脸皮撕破,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林双月专门过来一趟,一旦林秋萍看上林双月,那这事也就妥了。
很快到中场了,林双月出场,台下先是静了一下然后响起喝彩,有人感叹,今儿是赚着了,水牌上没有林双月的太平歌词啊。
林双月眼睛瞅着台下,只见那坤注意的那个女孩正溜溜儿盯着自己呢,她心里有一股劲儿往上冲,等着吧,让你听听姑奶奶的手段。
一曲儿《饽饽阵》已经赢得满场叫好,只见那女孩身边的女人也高兴的只拍手,林双月下一段是《白蛇传》,这样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在林双月的演绎下更加凄婉动听:
……看起来红颜自古多薄命,
空叫我眼泪流干寸断肝肠,
奴好比月当空被乌云遮上,
奴好比瓦上霜难见日光,
奴好比弓断弦回天无术,
奴好比东流入海隐入汪洋
痛哀哀忙把娇儿怀中抱,
腹内痛心内苦泪洒胸膛……
唱到悲情处,林双月又想起自己对那坤的执着痴情,不禁泪流满面。整个启德茶社里静悄悄的,台下观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到林双月手中那悠悠漫漫的玉子板伴奏声。甭说这些观众,就连曲艺行老人林秋萍也没听过这么动情的小曲儿,她也情不自禁掏出手帕拭干脸上的泪珠。
一曲《白蛇传》唱罢,林双月这才回过神来,她往台下一鞠躬,整座茶社犹如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很多观众已经等不及有人来零打钱杵门子了,他们纷纷跑到台下往台上扔钱,有成把扔的,还有扔大洋的,林双月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只好频频给大家鞠躬表示感谢。
杨三宝在后台一声令下,几个小演员立刻拿着笸箩到台上捡钱,好家伙,这一下子赶上平时好好几天的了。
台下的林秋萍忽然想离席,沈大全不明白赶紧问她怎么回事,林秋萍说她想到后台认识一下林双月。沈大全一听这还得了,他约请来的班主看上了林铁三的女儿,那沈小全怎么办?他好说歹说让林秋萍全看完再过去,他还保证林双月是他儿子的师妹,肯定跑不了。林秋萍这才重新坐下把目光转向舞台。
林秋萍坐下了,沈大全却坐不住了,他借口出恭出来然后绕了一圈从后门进了后台,沈小全正在候场,看见他爹进来忍不住就问:“我的亲爹啊,你旁边那女的是谁啊?听说是唱大鼓的?”
沈大全眼看周围没人,杨三宝也不在旁边,他招呼那坤李宗方都过来,然后小声告诉他们:“那是女鼓王林秋萍,今儿她是专门看你们来了,要是说好了就带你们去上海走穴,记住喽,拿出真本事来!”
李宗方和沈小全嘴巴瞬时张大了:“上海?”
只有那坤问的问题另类:“干爹,你身边那女孩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