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全这边操心未来的时候,那边林铁三的日子更不好过。
自从上半年刘德江在崔培泰那里吃瘪了以后,林铁三一次堂会都没出过,整个北京城像是一下子禁演了堂会一样。其实不然,林铁三心知肚明,这是刘德江在报复自己,或者说拿自己撒气呢。
刘德江不敢继续和崔培泰硬顶,他只能捡容易对付的收拾一下好让自己的心情舒服一些。这不,林铁三当初不仅想收那坤他们三人为徒,连他女儿关键时刻也向着那边,听说还经常跑去启德茶社唱太平歌词。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碍于师弟和徒弟的面儿刘德江不能公开发难,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林铁三穿穿小鞋,你不是吃堂会嘛,好,以后你就别出了,等什么时候我消气了你再去。你不是还能去场子里赚钱嘛,好,我的场子你别想来了,其他我能影响到的好场子你也别想去,哼,让你吃里扒外。
林铁三心里明镜一样,他知道那些堂会都是找刘德江联系的,他不给自己活儿自己一点儿招儿都没有,那些相声场子也是看刘德江脸色的。面子上刘德江见了林铁三依然一口一个师弟叫着,见了林双月一口一个好徒弟喊着,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
闹心的是,林铁三得罪了刘德江但还不敢完全转向崔培泰,毕竟谁知道他崔培泰能红火几时啊,再说了自己一把年纪跑过去容易被行内人看不起毁了一世英名。丛山峰是早就把同行得罪光的人,傻二爷本来就没朋友,自己不能和他们一样。
林铁三只能让林双月隔山差五去启德茶社演一回赚点小钱,其余时候家里都是坐吃山空。
最闹心的事情还有,去年钱宽绰的时候林铁三置办了几十床棉被出租,一冬天赚了一半本钱回来,生意还可以。但是当时忘了夏天该怎么办了,现在几十床棉被没法存放在家里,只能单独租赁了一间小房子存放,隔一些天还得过去晾晒。他不敢雇人,怕到时候一算账赚了点小钱全搭在房租和人工费上了。
前些天有人想出钱买那些棉被,林铁三动心了,对方出的价钱虽然不高,但核算下来还能赚一些,不过他还想再抻一抻看看能不能多卖一些。
这天林铁三也听闻了上海大世界约请曲艺的消息,他的心眼立刻活泛起来,这是一个好生意啊,比去天津都强,也许这就是让自己摆脱困境的一个途径。
林铁三忙打听具体情况,一来二去居然打听到沈大全这里了。沈大全以前和林铁三只是点头之交,如今沈小全已经拜师林铁三,两家的关系瞬间就近了不少。面对林铁三的询问,沈大全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个人讨论半天都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过有个问题就是人家没要唱太平歌词的啊,要的就是文明相声,对于文明二字林铁三并不打怵,他出堂会时也从来没说过荤臭活,只是他没有搭档,以前可以找师兄或师侄们捧一下,现在人家不搭理他了啊。
当然现成就有一个好捧哏,沈小全啊,自己徒弟给自己捧,或者换过来师父给徒弟捧,天经地义!不过,沈小全要是去的话,人家首选当然要选那坤或李宗方的,自己虽然是师父但横插一杠子似乎不太妥。唉,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给女儿捧哏了,可那样相比沈小全就没有竞争力了,人家林秋萍说了只要一场相声,到时候自然首选年轻气盛模样潇洒的那坤他们,谁会选自己个半大糟老头子呢。
这一想,林铁三又愁上了,没想到自己徒弟成了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唉,再想想办法吧。
却说启德茶社这边,那坤如今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如今他的收入稳定名气也逐渐打响,只是依然瞒着他母亲一人罢了。唯一的闹心事是母亲总是时不时催促他和林双月多来往,早点把婚事定了。母亲哪里知道那坤的心情,如果她知道林双月就是仇人的徒弟,那将来岂不是更麻烦,没办法,那坤只能拖着。
林双月不知道那坤心里的想法,她在表白了之后继续关心着那坤和他的母亲,如今那坤母亲已经接受了她,可那坤依然不冷不热,天呢,表白以前都没这样过。林双月也很苦恼,到底那坤是怎么了?如果是看不上自己就明说嘛,干嘛这样不冷不热的。
李宗方如今的日子最滋润,每天的收入让他不光可以吃饱饭甚至还可以隔三差五喝顿小酒,他不租房子不买房子就住在茶社里打更,没有这些额外的支出他的生活潇洒了许多。如今他也经常请那坤和沈小全出去喝顿小酒,不为别的,也不是嘴馋,就是想体会一下请人吃饭的感觉。
如果非说李宗方有什么闹心的事情,那就是师承了,经过和刘德江闹翻之后,他和那坤拜师的事情更难了,整个北京城就别想有人能收他们。那坤不在乎,可李宗方在乎,没有师承就等于没有江湖上承认的身份,以后如果自己想独闯江湖就都是个麻烦事。老天爷已经很眷顾李宗方了,但还是要再考验他一下。
沈小全毫无烦恼,他每天乐呵的说相声,乐呵的跟着那坤对活儿,乐呵的跟林双月逗笑,就是喊她大嫂她从来没答应过,还乐呵的接受李宗方的请吃。要说他的烦心事,也就是他爹和他叔了,他们俩每天在北京城来回跑着撂地让沈小全多少有些不放心,好在他们俩有功夫有名声,江湖的人肯定多有照应。
杨三宝现在掌管着这个启德茶社,这半年来他的业务突飞猛进,再下去崔培泰已经考虑让他总管西单这边崔家所有业务了,在西单商业街里崔培泰还有一家家具行、一家当铺和一家布铺,生意谈不上多么红火但名声在外不愁客人上门。
但是自打入冬以后杨三宝也感觉到生意开始下滑,曲艺的淡季又能有什么招呢。
这天,沈大全陪着一个衣着不错的女人走进了启德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