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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全不是想阻止那坤，他是好心，只是嘴上总是习惯于发表不合时宜的言论。
“伯父那边能允许你学相声？我猜你天天出来听相声都已经是伯父对你天大的恩典了吧。”沈小全戳中了那坤的软肋，那坤当即脸色沉了下去。
“相声这行里，旗人有不少，不过都是落魄的旗人，阿二，恩培都是，家境好的旗人去堂会票一段岔曲或相声还是可以的，出来学艺卖艺确实不妥。”丛山峰悠悠的说道。
“何来不妥？”崔掌柜饶有兴趣。
“相声行里不光有有《九头案》这样的故事，也不光有《文章会》这样的清雅相声，其实大部分相声都带荤带臭，你像《直脖儿》《抓茶叶》都是臭活，《对春联》这样的活儿想说成臭活儿也行。那少爷，你要学相声不如去找旗人学吧，令尊这样也能接受。”丛山峰是好意。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再说了，荤活儿臭活我不学不说就是了。”那坤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去掉荤活臭活，那相声里就没几个段子了，你看刘爷何爷，啊呸！刘德江何德山他们也是大部分用荤活臭活赚钱，在天桥那地方说个《文章会》都没人听得懂恐怕。”沈小全虽然没怎么学过，好歹听得多，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那我就自己编新活！编老百姓爱听的还不沾荤腥不发臭的相声，没人爱说我就自己去说，我就不信文明相声不会得到老百姓的喜欢。”那坤猛地灌了一口白酒发狠道。
“好！好！好！”丛山峰忽然击节叫好，众人不解齐刷刷看着他。
“不瞒诸位，丛山峰一直有这个心愿，就是荡涤相声行里这些不堪入耳的荤臭段子，为此我不惜放弃我会的很多相声活，可惜老朽年迈没有气力和魄力再去做此事，今天有那少爷如此态度，老朽也算没看错人！我虽不能收徒，但你们学相声的事情，丛山峰会尽兴安排！”丛老爷子兴致很高也很激动。
“好好好！”现在又轮到崔掌柜的拍桌子叫好，众人齐刷刷又把目光转向他。
“我刚才说的想在西单建相声场子还没有说完，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担心，也有一个期许。担心的就是相声里这些荤臭活如果也在西单那边说，恐怕很多文明人文化人会不买账，那边不比天桥。天桥这边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但到底还是乡下人多一些，唱个二黄都不一定有人爱听。西单则不然，那边唱皮黄肯定都有人爱听，但一些老百姓恐怕也够呛能喜欢听。唯独相声，如果能多说雅俗共赏的段子那是最好不过。这也是我对你们相声行的期许。如今看丛老先生和那少爷一番表态，崔某算是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我提议，打明儿起，不，打今儿起，丛先生就开始想办法向那坤李宗方沈小全他们传艺，我呢就 准备和西单那些商户商议共同出资在西单街口建一个茶馆。到时几位学艺完成可到我西单茶馆说相声，甭管是谁也管不到我崔某头上。”崔掌柜连说带比划显得比丛先生都激动。
“大掌柜，我要跟着一块儿学吗？”杨三宝忽然说话了。
“你啊，算了吧，我看你这心思也没在这相声上，以你的聪明劲儿，天天看着丛先生，要是想学的话你比我学得快。”李宗方说了句实话，杨三宝是没打算学相声。
“你先拿二两茶馆练手，到时你到我西单茶馆当掌柜的！”崔掌柜一锤定音。
这时候忽然有人狠砸房门：“沈小全，沈小全在里面吗？快开门！”听声音是沈大全。
“哎呀，我又把我爹给忘了，估计他在天桥等着急了专门来找我了。”沈小全赶紧下桌去给他爹开门。沈大全正好没吃饭，就着这桌酒席，他和崔掌柜、杨三宝和丛山峰都认识了一下。
虽然崔掌柜说今天开始学相声，但实际问题哪儿那么快，丛山峰还要去找傻二爷，看看他再安慰安慰他，估计也是想动员傻二爷来传艺，毕竟他肚囊宽绰是最好的老师。
那坤虽然慷慨激昂陈词，但他有一个最大的难点就是怎么瞒住他父亲，万一让老爷子知道了，以后他就甭想出门了。只要先瞒住，学完相声到时候就好办了。
众人结束了酒席各自散去，那坤心事重重往家走，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瞒住父亲。这时他忽然瞥见街边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像是在窥视自己。那坤蔑视的冲那个胡同后面瞟了一眼，切。
沈大全沈小全父子回家详细聊了今天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耍把式是卖艺，说相声也是卖艺，不过是换一个轻松点赚钱多的行当而已。不过沈大全还是叮嘱自己儿子，学相声归学相声，武艺不能丢，除了那是祖传的之外，以后跑码头防身用得着。
当天晚上李宗方和杨三宝躺在茶馆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前些天还昏昏暗暗浑浑噩噩的人生忽然在一天之内发生了大反转。尤其是李宗方，远看仅仅一个月前他几乎要饿死冻死在大街上，如今的人生却如柳暗花明一样。近看今天上午还忐忑不安唯恐摊上祸事，没想到如今祸事平复反而得偿所愿。
杨三宝也是激动，他在这茶馆里当碎催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他对自己未来最好的设想就是将来自己攒点钱到乡下的路边摆个茶摊小店，然后在小店后面开两亩薄田三分菜地。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被提升到了掌柜地位。在北京城，像他这样的伙计有千千万万，又有哪个伙计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掌柜呢。
同样的事情，放在不一样的人家，带来的感受是天差地别的。
半夜，杨三宝忽然翻身起来了，他一动李宗方也被惊醒了，两个人在黑夜里侧耳倾听，有一种震人魂魄的声音隐约传来。
杨三宝翻身下床：“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