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那坤李宗方一起将丛山峰接到二两茶馆，老爷子的午饭也是由茶馆掌管的。后厨在大锅之外专门给老先生起了份小灶。
那坤叫了两个小菜两碗面，李宗方说什么要请他一顿，那坤拦住了：“二弟，哥明白，不过，来日方长，听哥的，去忙吧。”
李宗方和杨三宝将吃饭和喝茶的客人们伺候利索，那边丛山峰也吃完饭可以过来开场了。这时候才轮到两位跑堂轮班去吃饭。和杨三宝钻到后厨吃面条不一样，李宗方端着一碗面坐在茶馆一角吃着，他一只耳朵竖着听客人招呼，另一只耳朵专门用来听丛山峰的故事。
这一下午，丛山峰的《九头案》讲的是精彩纷呈，听客们时而屏气凝神专注于惊险片段，时而因为丛山峰的包袱逗得前仰后合。不断有新的客人进来坐下，每当这时候杨三宝总是抢着去招呼客人，李宗方明白杨三宝的好意，但他不能由着人家照顾于是他干脆站到门口继续听。
这一下午本来只有十几张桌子满打满算能坐五十个人的茶馆涌进来接近一百号人，中间也有人听了一会儿悄悄走掉的，大部分都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慢慢听，其实《九头案》的故事在北京城说了快一百年了，很多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但丛山峰这回讲的新颖，不光头多，故事奇，关键老先生还往里加了不少逗笑包袱，有时候干脆现场抓哏，这样听客们觉得新鲜好听逗笑刺激，自然爱听。
丛山峰讲到油盐店老板将几个人头藏在酱油缸里，他指了一指墙角的水缸：“那酱油缸大概齐就有那么大，你猜里面能藏多少人头？”
水缸附近的几个听客身子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那坤走过去打开水缸盖子佯装看了一下：“我看，藏个五六个人头问题不大。”
“你说对了！油盐店老板就是将那人头都藏在了那酱油缸里！”丛山峰说完最后一个字随即拍了一下醒木，全店里满满登登上百号人目光又从水缸那里转到丛山峰这里。
正当气氛安静的时候，那坤用水勺从水缸里捞出来一个圆形东西：“像这样的人头吗？”
众人又将目光齐刷刷转过去，却见那坤端着的水勺里赫然冒出来半顶帽子，那帽子下面…？！
听客们齐骇然，胆小的差点把茶杯扔地上，丛山峰也愣了。
又见那坤不慌不忙将帽子拿起来戴到自己头上：“不好意思，在下帽子刚才掉水缸里了。”
茶馆里的空气在凝结了一秒之后终于爆发了，上百人哈哈大笑的声浪差点将屋顶掀开。丛山峰也乐了，他摇着头喃喃自语：“好包袱，好包袱。”
站在门口的李宗方也笑了，不过他早看见那坤的小伎俩了，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李宗方瞥见大街上过来两个人，这两人又高又壮看起来不像是常来喝茶的，他们来到茶馆门口一站，也不进去只是用眼睛瞄着周围的人和丛山峰。
李宗方警觉起来，这两个人看起来来者不善呢，不过他们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呆了不到一刻钟又走了。
快上灯的时候茶馆散场了，那坤要请丛山峰去对门酒楼吃饭，丛山峰笑眯眯的喝着茶没有答应：“那少爷，不用客气，你有话直说就行，今天你帮老朽翻了个包袱，老朽还得谢谢你呢。”
“那我就直说了。”那坤一屁股坐到丛山峰对面：“丛先生，我想跟您学。”
“学什么？”
“学相声，评书啊。”
“你？不行！”丛山峰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真心想学，我现在就给您磕头。”那坤着急了，一撩袍子就要下跪。
“哎哎哎！”丛山峰赶紧站了起来躲到一边：“那少爷，这不行，这不成体统。”
李宗方赶紧上前扶起那坤：“哥，起来，别让丛先生为难。”
“那少爷，实话实说，说相声这行真不是您这个身份的人说的，您要喜欢，自己票着玩行，别入门。”丛山峰苦口婆心劝那坤。
“我们旗人里说相声的也不少，比方那个恩培，连老佛爷都召见过他。”
“他是他，我是我，那少爷，既然你知道恩培，那就明说了吧，恩培是我的师兄，天桥你说的那个刘爷是恩培的徒弟，你觉得我收你合适吗？让那个刘爷叫你师弟？”丛山峰索性挑明了话头。
那坤明白过来，他赶紧道歉然后依然死心不改：“丛先生，那您有徒弟吗？我拜他们为师不行吗？”
“算了，算了，如今我是孤家寡人，哪有什么徒子徒孙，那少爷别强求了。”丛山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可您这一身的本事不传下去岂不是可惜！”那坤仍然不放弃。
丛山峰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他直起腰来叹了口气：“想学活，有时候不用人教，自己听就行了，有什么难的，还要拜师，笑话。”
说完这句，丛山峰头也不回走出了大门：“不用送了，今儿老朽要去见个故人，明儿见吧。”
那坤和李宗方对视了一眼：“你听明白了吗？”
从这天起，那坤天天陪着李宗方接送丛山峰，他也不再提拜师学艺之类的事情，而是准时一刻不拉的听着丛山峰说，李宗方不忙的时候也不再是听个乐儿，他也开始琢磨丛山峰的一些语言技巧、节奏和包袱，兄弟俩有时候时不时还要互相探讨一下切磋一下。
眼看要过年了，天桥的游人越来越多，每天上午沈大全的场子总会围满了人，李宗方每天上午都去撂地，那坤只要能早起也都过来帮着唱两个曲子，那坤是旗人，他不光会唱戏，还会一些岔曲，偶尔客串两段也能招来很多观众，毕竟这种岔曲以前只有旗人堂会或者宫里面才有人唱，一般老百姓根本听不到。
这一天，那坤唱的是《踏雪寻梅》，正是应景之曲，也正在兴头上，却见斜刺里杀出一个人来操着一根大棒子就往那坤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