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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对于穷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坎儿，一个是吃，二个是穿，吃不好吃得少抵抗力就低，再穿的少那就更完了。不像夏天，没地方住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躺一宿，没吃的上市场上捡一些烂瓜果烂菜叶也能凑合吃两口饿不死。要不从来没见过夏天有倒卧，冬天则是每天都有吗。
在外面晃荡一天，李宗方就眼瞅见好几个被白雪覆盖的人形雪堆，不用问不用看，那下面一定是一个僵硬的可怜人。
为了活命，不让自己成为雪堆下的一员，李宗方要吃饭了。在天桥和二两茶馆之间有一个贴饼摊，中午的时候李宗方就路过了，他一下午从那附近转了两圈，早就想好了晚上就吃便宜又顶饿的贴饼子。
贴饼摊就在一所小房子的门口，一个老大爷在屋里贴饼子，贴好的两面焦就放在门内一点的筐子里，这样炉子的热量也能给屋内取暖一举两得。
“贴饼子，来两个。”李宗方努力数出四个大子儿来。
老大爷抬头看了一眼李宗方：“两个够吃吗？你这正是能吃饭的时候。”
“我，那来三个吧。”两个确实不够吃，李宗方一咬牙加了一个。
老大爷呵呵一笑：“这样吧，你帮我跑趟腿，去面铺里买一斤面行吗？我儿子出去了，我一个老头又要看摊儿出不去。”
李宗方不知道老头儿什么意思，买一斤面？够干嘛的？不过抬头看看面铺就在不远处，李宗方答应一声抬腿过去了。
一斤面花了李宗方八个大子儿，他把面拿回来交给老头儿。老大爷递给他一大包用报纸包好的贴饼子。李宗方想推托，他没打算买这么多，可手一接过报纸就感觉分量不一样。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六个贴饼子，这得要十二大枚啊。
老大爷一边收摊一边解释：“我这就要收摊了，看着剩下的火头儿还可以，不用白不用。你那一斤面能贴五个饼子，再加上你跑腿儿，给你六个两面焦，你不吃亏吧？”
李宗方终于明白了老头儿的好心，他估计是看到自己这个表情知道他正没辙，就找个借口帮了他一把。这六个饼子满打满算少说也够自己吃两天的。
谢过老大爷，李宗方抱着饼子躲到一个背风处，狼吞虎咽趁热吃了两个，感觉把饿头压下去了，他把剩下的四个饼子揣到了身上，用饼子残余的温度温暖自己，也用自己的身体保护饼子不被冻成硬疙瘩。
天黑下来之后，李宗方蹭到了茶馆门口，里面已经准备打烊了，客人只剩下零星一两个，杨三宝正在扫地，掌柜的正在算账。李宗方坐在茶馆对面等着。
就在李宗方冻得上下牙打颤的时候，杨三宝终于打烊上门了，掌柜的穿上大衣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李宗方松了口气，他的身体快半僵硬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去钻进自己的被窝了。
就在李宗方要走进茶馆的同时，一个灵巧的身影也一下子钻了进来，他身手敏捷，连李宗方都没注意到他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等进了茶馆，在昏暗的灯光下，李宗方才注意到闯进来的这个黑影其实是个小姑娘，她正笑呵呵的打掉身上的雪花，杨三宝也帮她拍打身体，感觉下手有点儿恶作剧一样的重，小姑娘一边躲闪着他一边还击：“杨三宝，你这是打雪花还是打我啊！”
姑娘的嗓子像银铃一般好听，李宗方站在门口都看呆了，只见她穿着花棉袄，个头儿高挑，白白的脸庞上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当然最好听的就是她的嗓音，宛如黄鹂鸟。在李宗方听来简直像天籁一般，如果她要是唱戏，一定能成角儿。
杨三宝和小姑娘打闹了一阵两人才停下手，他看到门口呆站着的李宗方赶忙介绍：“这位是租棉被家的小掌柜的，今儿收钱来了。”
李宗方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去摸兜：“小掌柜的，得多少钱啊。”
那姑娘看了一眼李宗方，有点儿不大相信租棉被的居然是他，她伸出手来：“一天三大枚，昨儿一天，今儿一天，为了我明天不用来打扰你们，把明儿的也给我吧，三三见九，一共九大枚。”
李宗方有点儿呆住了，别说三天了，就是两天的钱他也不够啊，他身上就剩下五个大子儿了，昨天已经用了一天，三大枚必须得给。可今天的钱也不够给啊，难不成让姑娘再把棉被扛回去？
眼见李宗方僵住了，姑娘皱了皱眉头：“这位少爷，你不会没钱吧？”
“不是，我有钱，我……”在漂亮姑娘面前，李宗方还想撑住面子，可着急之下想不到什么借口了，总不能拿胸口藏着的贴饼子当钱给人家吧。
杨三宝正在铺床，他回头瞅了一眼大概明白李宗方的窘迫之处，他刚要走过来，小姑娘又咯咯笑了：“行了，没钱就没钱呗，干啥不好意思承认的，你没钱我还能让你冻着啊。得了，这棉被你先用吧，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我就成。”
李宗方暗暗松了口气：“谢谢姑娘，回头李宗方一定分文不少连本带利补上。”
杨三宝走了过来：“那你爹那边怎说啊，我去拿棉被的时候是找他拿的，他肯定找我要。”
小姑娘笑了笑：“切，看你平时鬼机灵的，也是个傻瓜。你就说把钱给我了呗，我爹还能找我要啊，小笨蛋。”
杨三宝搓着手哈哈乐了：“也是啊，你爹那么疼你，错不了。”
小姑娘得意的一扭头：“得了，本姑娘回去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小姑娘走到门口犹疑了一下。
杨三宝戳了戳李宗方，提醒他送送小姑娘。李宗方如梦方醒：“哎，姑娘，我送你回去吧，天太黑了，路上不安生。”
小姑娘回头莞尔一笑：“还是你懂事，我们家的棉被没白让你睡。对了，别叫我姑娘了，我叫双月。”
“我叫……”
“你叫李宗方，你刚才都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