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桥市场上,沈大全和沈二全的场子上已经围满了人群,沈二全担心的问他大哥:“要不要去找找小全,他不会出事了吧。”
沈大全一把抓过大刀:“放心,出不了事,姓图的敢动小全一根汗毛,我宰了他全家!”
沈大全嘴里说着硬气话,心里也担心沈小全,他暗暗埋怨沈小全不该去管闲事,可转念一想也不对,他也总教儿子让他行走江湖义气为先,那坤总来也总打赏,那个不认识的小少爷也是在帮那坤,不论是人情还是道义上,沈小全去帮忙都是应该的。
那边父亲和叔叔两人正在应付着下午的观众,这边沈小全已经半醉,他举着两个手指头对李宗方说到:“两个条件,一,你给我们俩唱一段儿,让我们俩听听怎么样。”
“那二呢?”
“二,等你唱完了再说!”
李宗方借着酒劲儿立刻站了起来,他运了运气,平顺嗓子,开口唱了一段《捉放曹》,那坤用扇子和手在旁边给他带着点儿,沈小全听到高兴也站起来跟着唱词使了使身段,看起来他也是不陌生,就是他那个身段一看就是卖艺的出身,惹得李宗方想笑。
一段儿唱罢,隔壁雅间先喊了一声好,那边一个酒客隔墙抛过话来:“隔墙听戏,得罪,得罪。小二,给隔壁上壶好酒,算我的。”
李宗方他们跟隔壁到过谢回头坐下。沈小全高兴的拍了拍桌子:“得嘞,这第二,就是咱俩得拜个把子,行吗?”
李宗方头一次遇到有人提出跟自己拜把子,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小全解释道:“我爹给我说,如果在江湖上遇到有本事的,投脾气的兄弟,人家要是愿意,你就跟人家拜个把兄弟,日后有你把兄弟教你帮你,你肯定饿不死。哥,你这个唱腔在天桥不敢说多大个角儿,至少这一片没人强的过你,您有本事,咱们还投脾气。怎样,您愿意认我这个弟弟吗?”
李宗方还能说什么,眼瞅昨天成了孤家寡人,无家可归的孤儿,今天就有了兄弟,老天爷这么照顾他,他怎能不答应。
就在李宗方和沈小全这边要站起来的时候,那坤那边一伸扇子:“慢着!我说你俩有毛病吧,唱戏不带我,TM的拜把子也不带我,怎么着,今儿我这东白做了?”
这回轮到李宗方和沈小全面面相觑:“怎么着?那爷,您也……我们俩高攀不起您啊。”
那坤一甩扇子:“来,我唱一段儿,如果你们觉得我还行的话咱们就一起结拜,如何?”
李宗方沈小全忙正襟危坐等着那坤亮嗓,那坤字正腔圆唱了一段《落马湖》,这嗓子真不是一般的票友。
一段儿唱罢,隔壁又是一声叫好,然后就看见从雅间门口进来一位端着酒杯的人,沈小全定睛一看:“呦!是刘大爷!”
那坤也认识,一拱手:“原来是刘爷,您怎么有功夫到这里喝酒啊。”
刘爷打着饱嗝解释道:“我和我师弟下午才去场子里,这不昨儿接了个堂会,挣了俩钱今天和师弟过来喝一口,光听你们这边唱戏啦,哎,小全,你怎么没去帮你爹上地呢?”
沈小全呵呵笑了:“我,也过来喝一杯。”
刘爷一指李宗方:“《落马湖》是那坤唱的,以前在堂会听过你票这段儿。刚才那《捉放曹》是这位公子唱的吧?这位……”
那坤代答:“这位是三季红师傅的弟子李宗方。”
刘爷一拍脑袋:“哎呀,原来是三爷的徒弟,我怎么听说……算了,你们好好喝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了。”
刘爷哼着小曲儿晃着身板回到隔壁去了。李宗方这才小声问那坤这刘爷是谁。
沈小全抢先说了:“这是咱们天桥最好的场子的刘爷,说相声的,他和捧哏的何爷,在天桥是赚钱的头一份儿,你看他们每天最多上半天地,不像我们家,得上一天地才行。”
“说相声这么赚钱吗?”李宗方头回听说。
那坤点点头:“首先说这相声要是说好了那是真赚钱,刘爷在北京城还不算最能赚的,那说相声的万人迷你知道吧?我在堂会见过,每次那大洋都一箱子一箱子的装着走。不过话说回来,相声说好了不容易,不像唱戏嗓子好下下功夫,就算唱不成名角儿也能混口饭吃,说相声得空口把人逗乐了,所以他会的得多啊。相声门里据说有十二门技艺,现在就凭咱们几个,估计也就会个半门。”
李宗方倒吸一口凉气,感情学相声这么难,怪不得那么挣钱。
沈小全赶紧往回拉他们:“怎么跑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那坤一笑:“先说我唱的好不好?”
“好!”
“我这人怎么样?行不行?”
“行!”
“就冲我这两下子,和我拜把子你们亏不亏?”
“亏!”
“啊?”
“奥,不亏!”
“那还等什么!”
就在这酒楼的雅间里,无须香案,无须歃血,三个年轻人每人一杯酒敬天,每人一杯酒敬地,然后互相敬一杯酒。
论年齿,那坤十八岁,李宗方十六岁,沈小全十四岁,李宗方和沈小全一起敬大哥一杯酒,然后沈小全分别敬那坤李宗方两位哥哥一杯酒!
最后三人共饮一杯,就算义结金兰了。
三个兄弟一直把酒喝到天擦黑,沈小全非要拉着李宗方和那坤去见见自己的父亲二叔。李宗方眼看着满桌子的剩菜,他还比较清醒,告诉小二给把这些剩菜折箩,回头自己过来拿。
三人赶到天桥市场,由于场子里没电,没有上灯晚场,沈大全兄弟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沈小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爹跟前,他爹看见他满身酒气张手要打:“兔崽子,一下午去哪儿逛去了?”举手之间却看见那坤和李宗方在旁边,他赶紧收回了铁棒一样的大手:“呦,那爷,小全一直和您在一块儿?”
那坤李宗方一撩长袍跪下行礼:“干爹在上,受儿子一拜。”
沈大全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