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鼠被晨风擒在手中,它却不老实的较劲着,白猴受了晨风的委屈,一气之下,纵到无涯之巅,对着万丈白雪,哀伤的跪了下去,它像是在朝拜心中的神灵,又像是嘲笑犟山随之激变的不祥之兆。
得了晨风的留情,冰鼠自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伸出舌头在晨风手指上添了几下,露出它粉红的小舌,柔滑得赛雪胜绒。
“你这畜生不好好在影州享福,偏要闯到中州境界,今日我让白猴放你一条生路,你要有所自知,当年我武当道尊与你影州始皇有言在先,以结界为线,影州之物不得闯入中州,中州也不得窥探影州之奥秘绝学。如今你违了先言,我非但留你性命,还与你说教一番,你可要知恩,今日你便回到那蛇妖女王身边,自此不得踏入中州半步,否则白猴再被惹怒,你便自去领受。”
晨风不愧是武当道士,虽说年纪尚轻,但嘴巴里的字句却难得的老道顺理。本以为冰鼠是个有灵性的东西,能听他一言两语,却不料在他发劝之时,那冰鼠不知好歹的给了晨风手腕上一口。
顿时,手腕的那根经脉瞬间便传出一股冰凉刺骨的痛感,直达晨风的心血之处。这才知道中了畜生的伎俩,看着两颗尖锐发紫的牙印开始网状扩张,晨风心里一惊,知道大事不妙,手指麻酥感油然而生,随即不省人事。
冰鼠释放的寒毒绝非一般的毒药可比,就算善于用药用毒的唐门也不在话下。当然这些都是武当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谣言,至于真伪,无证可查。
趁着晨风倒下,冰鼠朝着蚀光剑跑去,这是一把五米长剑,剑柄露在外面,剑身插进了一块乌黑的玄武岩中,缝隙之处皆有上古道尊的魂力护着,破不开这道魂力,谁也拔不出这柄长剑。
显然,冰鼠也绝非此等角色,它的目标是剑柄上挂垂的那颗绿珠子,没有要拔剑的意思。顺着半米长的剑柄爬上去,它一个飞身,张嘴扑向绿珠子,咬了下去。
晨风醒来的时候,距离冰鼠逃离中州已过去一年之久。武当向来不与江湖左道往来,但晨风中了不治之毒,如不请来唐门的人观之一二,恐性命堪忧。
按理说,女流之辈长留武当有失妥当,但作为唐门独家绝技继承人偏偏却是个女流。唐颖儿名字听上去乖巧,但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女子年方十八,尚未脱落成才,却有了一副妖娆绝妙的身子,谄媚之色夹杂在不喜言笑的外表之下,让人好生琢磨却不得始终。
之所以来到武当,正是因为当年先祖唐圣在与影州蛇妖一战中,落败在武当脚下,恰被道尊救了下来,从此唐门欠下了武当一份生死情谊。不过武当高风亮节,不予于心,故不与之往来。
唐颖儿听闻武当弟子受了奇毒,方才不请自来。
“他中的是五蛇鼠毒,好在我有唐毒护体,方才救下了他。不过,他体内的精气恐是被那阴沉之毒给吸了精光,你们武当的北斗星芒恐要另寻他人了。”
“唐帮主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看来我道尊救了你家先祖也是一桩缘分,才带你来与晨风一见。唐帮主这一年里数次登上武当为我徒儿祛毒,老道自是要厚谢,只是方才你说我武当绝学晨风再不能驾驭,恐有些妄言了。晨风并非一般体魄,定能渡过此劫,还请唐帮主不吝赐教,救救我徒儿。”
站出来心疼徒弟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掌门林修,年过六旬,北斗星芒在他体内可谓游刃有余,随之即发,方才能护体养尊。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救他?哼,林掌门,我唐颖儿若不看在当年之情,就凭你们武当自持清高的一向作风,我绝不会上武当。我已尽力,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他的毒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你们武当在犟山驻守结界,如今他被邪物咬了一口,想必麻烦事不少。至于江湖流传要重新推选驻守结界帮派一事,你们也都耳闻一二。我在武当一年,你们对此只字不提,对我唐门有了二心,绝非武当之节气,看来你们武当大不如从前了。”
“大胆妖女,满口胡言,不救人你下山便是,但武当乃道家仙地,休要在此污蔑。”
“既然道长言出于此,唐门和武当的恩怨自从一笔勾销,我救了他,自当你们捡了条命,也算是还我家先祖欠下的恩情,往后,唐门之人绝不踏进武当,武当道士也决不能踏足我唐门境地。”
唐颖儿话毕便要转身下山,不料正逢晨风醒过来。
“唐姑娘请留步。”
唐颖儿一听到晨风如此称呼她,简直暴跳如雷,一个回身,给了他一嘴巴:“不知大小的东西,再对我无理,休怪我不讲情面。”
这是晨风第一次挨打,出自一个救了他性命的女人之手。
“晨风的命是姑娘救下的,你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拿去。只是武当对我有养育之恩,望唐门上下不与武当相背而行,可修百年之好,岂不是快意之事。”
唐颖儿一听晨风称呼她姑娘,多少让她大惊失色。生在唐门注定要以血脉为重,也造就了唐颖儿倔强难训的男儿性情,几时听谁道过她姑娘,她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女,早就和姑娘二字划清了界限。
此时此景,晨风让她一下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流,提醒着她还是个姑娘的不假事实。脸上也就泛起了掩饰不及的羞红。
“再敢无理,取你性命,从今往后,唐门中人,凡见你者,皆视为敌。你若敢下山来,定要了你的命。”
唐颖儿是被晨风气走的,他无非想对她谢之再谢,但她不愿领情,也就肃清了和他的瓜葛。
“我再也不能回到无涯之巅了,掌门,你放我下山吧,我是个无用之人了。”
“是与不是皆有定数,走与不走也早已注定,你还是好生修养,只是别着了那唐门的道,落了偏差,届时污了武当正气,那才是无用之人。”
林修话中有话,留给晨风不尽的猜测。
只是在他心头还另有一事困扰着,当年冰鼠偷走绿珠子之后,蚀光长剑突然剑柄威颤,泄露了上古道尊的那股魂力,从此那蚀光长剑便遁向了无涯峰的后山,再不知去处。好在有五位道尊神力加印,才止住了魂力的弥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眼前五位道尊耗费了百年功力,马上便灯枯油尽,如不找出办法来封住这道决口,恐怕闯入影州的就不是一只可以轻易破掉悬魂圈的冰鼠了。
白猴推着木椅车,将晨风带上了无涯之巅,这里还是白雪皑皑,晨风披着他的紫色裘皮,神情黯然的看着那道随时可破的结界之网。
他成了一个颤颤巍巍的柴火,被那冰鼠咬了一口之后便失去了魂智。白猴煮了一碗雪水递给他,他摇了摇头。
“北斗星芒再不能练了,我要这雪水又有何用,白猴,你走吧,你在犟山守了三百年,你该离开了。上古道尊要是活着,也不会责备于你。这里马上就会沦为浩劫之地,你不该受此牵连。”
白猴放下碗,沮丧的蹲了下去,随即又站起来,将晨风连同木椅车背在后背,一个深跳便下了无涯峰。
此时的白猴已然做了决定,它将晨风送回武当,交到林修道长手上便下了山。
犟山腹地的五位道尊此时已化作五尊仙骨,融进了那封印之中,中州告急一事暂可淡出江湖,不再被人谈论。
而白猴也从此消失在了无涯峰,乃至整个犟山,再无人见过它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