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童年似乎都有被父母、老师及其他长辈亲友“曲解”的一面,我也是如此。记忆中,处于童年时期的我,自己的意见很少被大人们所关注和接受,他们多以过来人的角度“友善”地指导着我的言行举止以达到“合乎标准”。
今天,若不是有过一番甚至几番震撼内心的经历,可能我也必如自己的父母们一样,以自己的角度再次测量、规划着自己孩子的每一言行是否达到我所认为正确的角度和标准。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深冬的子夜,我随着稀疏的人流从火车上下来走向出口。临到出口的铁门处,听见刺耳的孩童哭闹声从前方传来,在这个安静的冬夜,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我同其他乘客好奇地边往出口走边循着声音张望。
长长的水泥长廊上,一个闹情绪的四五岁男孩正不可理喻地趴在地上,又哭又闹,两脚乱踢,两手乱抓。此时,等候接站的零星十几个人连同跑出租的一些司机围在孩子附近,看着孩子旁边那个年轻母亲作何处理。
我也连同下车的几个乘客一样,从出口出来后,就被这样的情形吸引在那里。
这个年轻的母亲没有制止孩子的哭闹,她将挽在右胳膊上的一个休闲挎包放在脚边,先轻轻地弯下腰,紧接着也与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哭闹的孩子此时似乎愈演愈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母亲转换身体的角度,也全身趴在水泥地上,与孩子的身体平行一致,头部对着孩子的头部。
此时,下车和接站的人都被这个情景所吸引,没人知道母亲到底要做什么,或者,他们是否只是一对乱发神经的母子俩。我裹紧外套,猜测着他们是否是在做行骗之类的把戏。
小男孩从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抬眼看着妈妈,渐渐地,他们的头紧挨着头,鼻尖触着鼻尖。几分钟后,小男孩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年轻的母亲也跟着站了起来。母亲弯腰拎起包,用手摸了几下孩子的头发,手挽手,一起转身走出了长廊。
我随着人流,跟着这对母子一起往长廊外走,长廊外,孩子挣脱母亲的手,飞快地向广场跑去。远处,一身穿铁路制服的年轻男子正微笑着等待这个男孩的“猛虎扑食”。
哦,原来,他们不是耍把戏的骗子,那一刻,我顿感羞愧,不仅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对人家的恶意揣摩,也为自己不能做到从头到尾对孩子不发一句训斥的无声教育所震撼。那一刻,我相信,这个母亲是真正读懂孩子内心的人,能够从孩子的情绪出发寻求共鸣共振,然后进行心灵沟通,这才是最有效的教育和最伟大的爱,它隔离了水泥地的冰冷、冬夜的寒风、言语的斥责和愤怒的体罚。我开始反思自己,在成为母亲后,有多少次可以俯下身来,站在孩子的角度感受孩子的情绪?若很少甚至没有,对于孩子的成长,我到底是在破坏,还是在麻木轮回原生家庭于我的基因复制?
身为孩子的母亲,也身为幼教工作者,那个寒冷的冬夜让我对幼儿教育充满了敬畏。我想,只有读懂孩子,才能伴随、引导孩子成长。之后的生活和教育环节中,同样令我反思的事情也接连发生。
每个周六日,是我组织周训练营的时间,在这个以幼儿园大班和小学一二年级为主的周训练营中,会通过有目的地设置主题,设计各种形式,带动孩子积极参与,达成培育目的。
在一次组织口才培训的活动中,营里有个叫王涛的小学一年级的男孩因平常就表现出少有的那份童真,我有意通过他来带动其他小朋友的积极参与。果然,前几期的活动如我所料一直掌控得很好,很多孩子也和王涛一样,逐步摆脱了常规的那种模仿痕迹,越来越能即时即景地脱口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了。
临近六一儿童节,我准备以《被同伴驱逐的蝙蝠》的故事为素材,让他来表演。没想到,任务刚刚布置下去的那天,王涛的妈妈就打电话给我,说孩子很委屈,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来没看过蝙蝠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他怎么发挥也不满意。这个电话让我忽然发现自己犯了很大的一个错误,我是在用自己的成人经验来理解故事并要求孩子将我的理解表现出来,但这显然忽视了孩子对事物的理解和经验。
于是,我收集整理了一些关于蝙蝠的影音、画册资料,和王涛一起去认识蝙蝠的自身特性。经过这番充足的准备,王涛的六一演出获得了很好的效果,甚至带动了更多社区的孩子来学习口才训练。
有了这样的经验,我对自己孩子的关注也有意识地避免去犯同样的错误。孩子在小区的一个绘画机构学习绘画,我对她将河水与天空涂成五颜六色不再焦虑。生活中的很多场景对孩子来说,观察的角度不同,绘画表达的方式也自然不同,孩子会从成人难以想象的多元角度观察这个世界,而这恰恰是我们一贯对孩子愤怒、失望的原因所在。
也许,尽管孩子的教育不是给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那么简单,但若尝试着了解孩子,站在孩子的立场来看问题,就能给孩子的成长创造条件,减少摩擦和困难。身为妈妈,一定要记得,你的孩子也许完全错了,但他自己却并不会这么认为。不要急于责备他,懂孩子心理的妈妈,首先要做的,是去尝试先读懂他。